话里且说宇文绶发了这封家书,当日天晚,客店中无甚的事,便去睡。方才朦胧睡着,梦见归去,到咸阳县家中,见当直王吉在门前一壁脱下草鞋洗脚。宇文绶问道:“王吉,你早归了?”再四问他不应。宇文绶焦躁,抬起头来看时,见浑家王氏,把着蜡烛入去房里。宇文绶赶上来,叫:“孺人,我归了。”浑家不采他。又说一声,浑家又不采。宇文绶不知身是梦里,随浑家入房去。看这王氏放烛在桌子上,取早间这一封书,头上取下金篦儿,一剔剔开封皮,看时,却是一幅白纸。浑家含笑,就烛下把起笔来,于白纸上写了四句:
碧纱窗下启缄封,一纸从头彻底空。
知汝欲归情意切,相思尽在不言中。
写毕,换个封皮,再来封了。那浑家把金篦儿去剔那烛烬。一剔剔在宇文绶脸上,吃了一惊,撒然睡觉,却在客店里床上睡,烛犹未灭。桌子上看时,果然错封了一幅白纸归去,取一幅纸写这四句诗。到得明日早饭后,王吉把那封回书来,拆开看时,里面写着四句诗,便是夜来梦里见那浑家做的一般。当便安排行李,即时回家去。这便唤做“错封书”。下来说的便是“错下书”。
有个官人,夫妻两口儿,正在家坐地,一个人送封简帖儿来,与他浑家。只因这封简帖儿,变出一本跷蹊作怪的小说来。正是:
尘随马足何年尽?事系人心早晚休。
有《鹧鸪》词一首,单道着佳人:
淡画眉儿斜插梳,不欢拈弄绣工夫。云窗雾阁深深处,静拂云笺学草书。多艳丽,更清姝,神仙标格世间无。当时只说梅花似,细看梅花却不如。
东京汴州开封府枣槊巷里,有个官人,复姓皇甫,单名松,本身是左班殿直,年二十六岁,有个妻子杨氏,年二十四岁。一个十三岁的丫鬟,名唤迎儿。只这三口,别无亲戚。当时皇甫殿直官差去押衣袄上边,回来是年节了。这枣槊巷口一个小小的茶坊,开茶坊的唤做王二。当日茶市已罢,已是日中,只见一个官人入来。那官人生得:
浓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绰口。头上裹一顶高样大桶子头巾,着一领大宽袖斜襟褶子;下面衬贴衣裳,干鞋净袜。
入来茶坊里坐下。开茶坊的王二,拿着茶盏,进前唱喏奉茶。那官人接茶吃罢,看着王二,道:“少借这里等个人。”王二道:“不妨。”等多时,只见一个男女,名叫僧儿,托个盘儿,口中叫:“卖鹌鹑儿!”官人把手打招,叫:“买儿。”僧儿见叫,托盘儿入茶坊内,放在桌上。将条篾黄穿那儿,捏些盐放在官人面前,道:“官人,吃儿。”官人道:“我吃!先烦你一件事。”僧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