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海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市委机关。他先是当秘书,后来就当了秘书科长,可这科长一干就是十多年。他再也没有提拔上去。人们都说刘文海是个好笔杆子,离不开。没人能替。于是,刘文海就呆在了这个位置上,真的离不开了,也真的没人替了。别的同学一个个都进步了。刘文海心里也不太平衡。可货比货得留着,人比人得活着。
邰建国和刘萧萧进了欧阳秋家。邰建国看到曹红波正在洗衣服。邰建国放下东西忙着过去帮忙。刘萧萧喊了一声:“姥姥。”
曹红波看到刘萧萧,高兴地说:“萧萧。你怎么回来了?”刘萧萧笑道:“我想姥姥了,回来看看您。”曹红波笑道:“萧萧真是会说话儿了。”
欧阳川欧阳明韩雪芹欧阳婷都跟邰建国和萧萧打招呼,欧阳川笑道:“建国姐,我看你最近越来越精神了。”邰建国笑道:“大川,你怎么也拿我打哈哈了。”欧阳川笑道:“怎么是打哈哈呢?我是实事求是嘛。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你一个背影儿,“海马”车开得那叫一个帅。”邰建国笑道:“行了行了。大川啊,你快点看电视去吧。”她动身帮着干活儿。
萧萧问欧阳川:“叔叔,阿姨呢?”欧阳川看看表:“她快回来了。”欧阳婷拉着萧萧的手说:“走,萧萧,咱们看电视去。”两个人进了里屋。
欧阳满仓正在里屋看电视,欧阳秋坐在沙发上打盹。萧萧进屋叫了一声:“爷爷。太爷爷。”欧阳秋睁开眼睛,高兴地说:“萧萧来了。快坐。”欧阳满仓起身笑道:“萧萧来了。快坐吧。”说着话,眼睛不离电视。欧阳婷和萧萧坐下看电视。
欧阳满仓一边看一边骂:“欧阳婷啊,你看这电视都演得什么玩意啊,不是保健,就是卖药,我看这电视台明儿个改药店算了。”他一边骂,一边换台:“这都演得什么玩意儿啊。我就不明白,这电视台,怎么除了唱歌跳舞,怎么也不演演咱们老百姓的事儿啊?”说着,不停地换频道。
欧阳秋却闭着眼睛说:“你爱看就看,不爱看就别提意见。要不你跟电视台说说,你去演一回。演一回你自己爱看的。”欧阳满仓不满地说:“您还别说,我是不爱去演,我要演啊,也比他们演得好。”欧阳秋姿式不变地说:“是啊,你多能啊。你这岁数,也是能了一辈子的人了。能人啊。”欧阳满仓苦笑:“爹,您就别挖苦我了。”欧阳秋说:“满仓,我可没有挖苦你,我是表扬你呢。”
欧阳婷苦笑着对欧阳满仓说:“爸,您要是看不惯,就别看。也别骂。还省电呢。”说着,看看欧阳秋,欧阳秋还在睡。欧阳婷拿了一条毯子给欧阳秋盖上。欧阳秋却闭着眼睛说:“欧阳婷啊,你多听听你爸的话,你爸可是个明白人,大跃进那年他初中毕业,考了二百四十分。”
欧阳婷愣了一下:“初中毕业考了二百四十分?爷爷,这是怎么个分数啊?”
欧阳秋淡淡地说:“后来他们老师看他挺聪明,又给他加了十分。”
欧阳婷没听明白。
欧阳满仓苦笑:“欧阳婷啊,你没听明白啊,你爷爷说你爸是一个二百五啊。”
欧阳婷一愣,大笑了。萧萧也笑了。欧阳秋却不笑。
这时,听到门铃响。邰建国出去开门。。
邰建国开开门,是贺怡虹回来了,她看到邰建国和萧萧,高兴地笑道:“萧萧回来了,功课紧张吗?”
萧萧说:“还行。阿姨,欧阳勤哥真的不想考大学了?”
贺怡虹有些不满地说:“他可不像你,一点志气也没有。”
屋里的电话响起来了。欧阳满仓接了电话:“什么,又吵什么呢?行了,我让她过去。”欧阳满仓放了电话从屋里出来:“老伴儿啊,你快去看看吧。老张家跟物业的老陈又吵起来了。”
曹红波忙摘下围裙,说:“这老张,怎么总吵架呢。我去看看。”
邰建国说:“妈,您不是已经退了吗,怎么还管事儿啊?”
曹红波说:“这跟退不退有什么关系。人家找我,我就得管啊。”
门开了。欧阳勤走了进来。萧萧高兴地说:“欧阳勤哥。”
曹红波笑道:“欧阳勤回来了,你快跟萧萧说话去吧。”
曹红波出去了。欧阳满仓说:“等等,我跟你去。”欧阳满仓也跟着出去了。
欧阳川说:“我爸啊,是一刻也离不开曹阿姨啊。”
众人笑了。欧阳勤看着刘萧萧问道:“萧萧,你怎么回来了,学习不紧张啊?”
刘萧萧笑道:“还行,你好吗?”
欧阳勤说:“我还行。还在修理行呢。”
萧萧笑道:“你没学什么吗?”
欧阳勤道:“我上电大呢。”
欧阳秋家。众人忙着做饭。邰建国看看表:“立明也该回来了吧?”邰立明是曹红波的儿子,邰建国的弟弟。在派出所当所长。
贺怡虹说:“他也许还在医院呢。”
欧阳川叹气:“立明啊,”
邰立明也许真算是一个挺不容易的人了。他成了母亲曹红波的一块心病了。邰立明前几年离婚了,妻子凌芸带着女儿去了美国。要说,这也没什么,可是凌芸前脚刚刚走,凌芸的父亲陆树东病到了,凌芸在国外一时回不来,打电话给邰立明,让他帮着妹妹凌燕伺候一下父亲。因为凌燕的身体也不好。郎立明就答应了。毕竟是他过去的岳父。可是陆树东这一下病得不轻,先是脑溢血,后来就成了植物人。凌燕一个人忙不过来,邰立明就把事情接过手,可是这一接,就是三年。按说邰立明这事儿可管可不管。管是人情,不管也应该。可他还是管了。这人哪,什么性格什么命。这话不假。
邰立明在派出所工作,每天上下班没有准点儿,但是只要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前一段时间打黑扫黄工作紧张,邰立明只好从劳务市场雇来了一位陈大姐。这几天凌燕也在家生病,医院里就只能靠着陈大姐和邰立明了。今天早上,下了夜班的的邰立明就到了医院,让两天没回家的陈大姐先走了。
已经是植物人了的陆树东,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邰立明拿着毛巾正给陆树东擦脸。
门外有脚步响,凌燕走了进来,凌燕脸色不大好,也许是刚刚病了一场的缘故。她进门,放了书包,就对邰立明说:“立明哥,您昨天晚上值班了吧。我听陈姐说你一大早上就来了?”
邰立明说:“没事。我昨天歇了。”
凌燕说:“你快回去吧。今天是星期六,曹阿姨家又聚会了吧。”
邰立明说:“不急,我给陆叔叔擦把脸。他出汗了。”邰立明细心地给陆树东擦脸。
凌燕想了想,又说:“昨天我姐打电话来了。”
邰立明继续给老人擦脸,没有看凌燕,嘴里问:“哦,有事儿吗?”
凌燕说:“没说什么,只说孩子挺好,她也挺好。也问你好。”
邰立明哦了一声:“知道了。再打电话告诉她,没事儿少打电话,国际长途挺贵的。再说……也没有什么说的。”
凌燕点头:“我知道了。”她看着邰立明,目光有些复杂。
邰立明放下毛巾,又看看陆树东,对凌燕说:“那我先走了。”他刚刚走出病房又退回来,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对凌燕说:“把陈姐这月的工资付了。”
凌燕推辞道:“立明哥,我这里有。”
邰立明说:“别推了。”把钱塞给凌燕,邰立明走了。
邰立明走出了病房。凌燕追出来,目送邰立明在走廊里消失了。凌燕的目光里十分感慨。
邰立明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前任小姨子,已经偷偷爱上了他。
邰立明在欧阳满仓家的楼下停了摩托车,他上楼,一进门,众人都跟他打着招呼。贺怡虹正在忙着做饭。邰立明要伸手,被贺怡虹拦住:“行了,你快歇歇吧。我一看,你就是一夜没睡。”
邰建国走过来,看看邰立明,心疼地说:“你又熬夜了吧。”
邰立明笑道:“姐,我没事。”
欧阳川说:“立明,你先歇歇吧,一会儿咱们得喝几杯。”
邰立明笑了笑,进了里屋,他对欧阳秋说:“爷爷。”
欧阳秋坐了起来,对邰立明说:“立明来了,坐吧。”欧阳秋十分看重邰立明。他总对欧阳川说,你看人家立明比你还小几岁,做事就是比你稳当。
苏小影的父亲叫苏永国。苏永国跟欧阳川是一个车间的,也下岗好几年了,他现在租着一辆出租车开着。苏永国的老伴在商店工作,商店的效益不好,苏永国总是为钱着急。他把女儿苏小影送到赵强的饭店里,就是看到了赵强的饭店效益不错。可是,苏永国没有想到苏小影不肯在赵强的饭店干了。他真是头疼死了。女儿空空长了一个漂亮的脸蛋儿。什么也干不了。大学没考上,还不想干体力活。苏永国好说歹说,才让她去了赵强的饭店。这一下跑回来,赵强还能让她再干吗?当初送苏小影去饭店的时候,赵强就挺勉强的。
苏永国气呼呼地看着苏小影:“你说,你什么也干不好。现在找个工作容易吗?你这才干了几天就不干了。我说姑奶奶,你在家呆了几年了,你总得干点什么吧?”
苏小影说:“我干不了,那叫什么活儿啊,一个月挣不了一壶醋钱。”
苏永国说:“你倒是挣大钱啊,我不拦着你,可是你行吗?”
苏小影突然问:“爸,你不是跟陶光宇是工友吗?”
苏永国说:“是啊,可是人家现在是大老板,工友管什么啊?”
苏小影说:“你跟他说说,我去他公司干不就行了吗?”
苏永国看看苏小影:“你会什么啊?他也不能要你啊。”
苏小影说:“你们总还是工友吧?”
苏永国长叹一声:“唉,你知道什么啊?这人要是有了钱,就拉开了层次。人家陶光宇现在可牛了,能搭理我们这些人啊。苏小影啊,你将来要是能找个有钱人,你爸我也就开心了。”
苏小影看着父亲。她挺生气地想,父亲为什么不肯去找陶光宇。
工人新村的物业公司门口,吵架的住户们已经散去了。刚刚是物业公司的老陈因为有人随便倒垃圾,跟住户老张吵了起来。曹红波总算把他们劝开了。
曹红波对物业公司的老陈说:“行了,老陈,今后说话注意点,火头上,谁也难免说点过头话。”
老陈尴尬地笑笑:“曹主任,这事就别跟我们公司汇报了……”
欧阳满仓瞪了老陈一眼:“你改了就行了,别动不动就发火,你那点毛病我还不知道,跟我一样,喝点酒就惹事……”
曹红波怕丈夫说多了,忙说:“行了,就这样,老陈你放心。我没说跟你们公司汇报。不过你以后把毛病也改改,别上门服务就耍态度。快回去吧。”
老陈低声问:“曹主任,您真的退休啊?”
曹红波说:“是啊,今天陈主任就可能上班了。我吃完饭跟她交待工作。今后我可管不着你们了。”
老陈笑道:“曹主任,那我走了。回头我们再请您。您就是退了,我们也听您的。”
老陈走了。
欧阳满仓对曹红波笑道:“行了,咱们也回去吃饭吧。”
曹红波看看欧阳满仓:“你以后别乱插嘴,你脾气也不好,总爱跟人家抬杠。”
欧阳满仓说:“我不是怕我媳妇吃亏吗?”
曹红波笑了:“行了,别贫嘴了。快回去吃饭……”她眉头邹了一下。
欧阳满仓忙问:“你怎么了?”
曹红波摇摇头:“没事,不大舒服,没事。一会就好了。”
欧阳满仓说:“下午让医院看看吧。这些日子你是不是累着了?”
曹红波笑了:“我干什么重活了?累着?我怕是闲出事来了,我明天就退休了,走吧。”
欧阳满仓说:“这选举业主委员会,我干不干啊?”
曹红波笑道:“我不管你,不过啊,你这脾气,我可是担心,你不得天天跟人家吵架啊。那真成了吵架委员会了。”
欧阳满仓讪笑:“不至于吧,你啊,怎么跟我爹一样,总是看不上我。”
两个人走到楼门口,曹红波看到邰立明的摩托车,曹红波笑道:“立明回来了。”
欧阳满仓叹气:“立明这孩子啊,心地善良。你说。这都离婚了。还得伺候老岳父。那个凌芸也真。”
曹红波叹气:“这孩子,打小就厚道。应该给他介绍个对象了。”
欧阳满仓说:“我给他介绍过几个,都看不出立明是个好人来。说立明窝囊。这叫什么事啊。”
这时,楼门里传出京剧的锣鼓点。还有人唱:
一马离了西凉界,
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
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薛平贵好一似孤燕归来……
欧阳满仓站在楼下边听了,喊了一声好。
曹红波吓了一跳:“满仓,。你怎么一惊一炸的?”
欧阳满仓笑道:“老于头儿唱得不错。”
楼上窗子打开,一个老头儿探出头:“满仓儿,上来唱两口儿?”
欧阳满仓摆摆手:“等我吃了饭再来。”
曹红波笑道:“快走吧。”
欧阳满仓嘴里哼着京戏,跟着曹红波进了楼门。
夫妻二人一进家门,就看到欧阳川,邰建国,邰立明欧阳明韩雪芹贺怡虹都忙着炒菜,端菜。一张大圆桌已经摆在了厅里。两瓶红酒也打开了。
欧阳满仓进门就坐在圆桌旁。曹红波进门就忙着端菜。
欧阳秋也跟了出来,站在厨房的门口说:“红波啊,你歇歇吧,说起来你是我的儿媳妇,可你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些活让孩子们干吧。”
曹红波笑道:“孩子们都天天忙,好容易有个星期天,让他们歇歇吧。爸,您歇着去吧,我没事。”
欧阳秋说:“你这样,孩子们都懒了。老话说,大人勤快孩子懒啊。”
邰建国过来笑道:“爷爷,您快坐着去吧。”
贺怡虹说:“大川,喊欧阳勤萧萧过来吃饭。这俩孩子,一见面就说个没完。”没容欧阳川去喊,欧阳勤和刘萧萧从里屋走了出来。坐在了餐桌旁。
一家人已经开始吃饭,互相说着话。欧阳婷跟欧阳川说:“哥,你真得帮帮我了。我这修理部的人技术都不行。”
欧阳川说:“这事儿交给我,我明天给你找几个工友来。”
曹红波不停地给刘萧萧和欧阳勤夹菜。
欧阳勤说:“奶奶,我都吃不了了。”
邰立明跟欧阳川喝酒。欧阳川低声问:“陆师傅怎么样?”
邰立明淡淡地说:“还那样。”
欧阳川看看邰立明,叹口气:“你真是辛苦了,来,喝一个。”
邰立明跟欧阳川碰杯。
门铃响,欧阳勤去开门,刘文海进来了,众人急忙让座。邰建国看看刘文海:“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说着,就忙着给刘文海拿碗。刘萧萧忙着给爸爸夹菜。
欧阳满仓说:“文海啊,怎么这么忙啊?大星期天的也不让休息。”
刘文海苦笑:“有个材料,我加了会班儿。”
欧阳秋说:“先别说了,先让文海吃饭。”
邰立明的手机响起来了,邰立明接电话:“我是邰立明。对,好。我马上到。”邰立明收了手机,对欧阳秋说:“爷爷,所里有事儿,我得走了。”
欧阳秋说:“那你快去吧。”
邰立明跟众人打过招呼,急忙走了。邰立明一出门,迎头碰上周德江。邰立明说:“德江来了,进去吧。”
周德江问:“我来找大川。”
邰立明说:“大川在。”邰立明匆匆走了。
周德江推门进来。曹红波笑了:“德江,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喝一杯。
周德江笑着摆手:“阿姨,不行,我开着车呢。”
欧阳川说:“德江啊,没吃呢吧,在这儿吃点。”
周德江说:“我刚刚吃了,你们快吃,大川,你吃完了吗?我找你有点事。”
欧阳川吃了最后一口,站起身:“我吃完了。走吧。”
周德江对曹红波笑道:“阿姨,我们走了。”
贺怡虹说:“周德江,你真行,饭也不让我们大川吃好。”
周德江笑道:“行了,大嫂。我改日请你和大川。”
周德江和欧阳川出门走了。
二人下了楼,欧阳川上了周德江的车,周德江就发动了车。欧阳川问:“什么事儿,这么急。”周德江说:“咱们去赵强那儿吧。真是有事。”欧阳川问:“是不是有人盯上赵强的饭店了。”周德江愣道:“你也听说了。”欧阳川问:“你先说说吧,你都听着什么了?”周德江说:“上午,几个工友找我,要我跟他们一起找赵强退股呢。没找你?”欧阳川摇摇头:“没有。不过,我今天遇到姚建民了,他也跟我说了一嘴。”周德江说:“估计他们怕你,没找你。我看这事儿啊,是陶光宇在后边使劲呢。他早就想独吞这饭店呢。你说怎么办?”欧阳川说:“那咱们先去找赵强,可这事儿咱先不能跟他讲啊。他跟陶光宇关系一直挺好,咱现在就说,手里也没证据啊,好像咱们挑事儿似的。”周德江说:“那咱们先听听赵强说什么。我是怕赵强会不会跟陶光宇商量好了,往外赶咱们这些人呢?”欧阳川摇头:“这事儿不会。赵强不是那种人。”周德江说:“这样吧,咱们去找赵强,先听听他怎么说。”
周德江的车已经开到了赵强的饭店门口。
看到饭店里仍然有许多吃饭的人。欧阳川心中感慨,这饭店弄到这份上,也真算是不容易了。谁会打这饭店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