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静的夜。
窗外有冷风呼呼刮过,叶子扑簌簌的落下,原本应该是清朗的天空,此刻却被笼罩着一层薄雾,虚虚渺渺,夜幕被压得很低很沉。
湛蓝的眼前,摆着两样东西。
信威律师行和黑道白道作恶的证据,另一样是封钦杨当年诬陷秦子城的证据。虽然并不多,但只要曝光,也足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为了这些东西,她付出了很多,甚至将自己交了出去,在封天隽身下婉转承欢。做这一切,要的,不过是为秦家无辜惨死的几条人命报仇。
只是,在这一刻,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到手的这一刻,在湛蓝的脑海中,出现的不是自己的家人,不是阿姨,而是那个男人…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红唇中逸出,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环抱住,脸蜷缩在双膝。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寓的门忽然被人敲响。起先湛蓝并没反应过来,恍恍惚惚的,还以为自己睡着了,直到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她才从膝间抬起头来。
打开门,不期然遇见一个许久都不曾见面的人。
“盛凯?”湛蓝愕住了一秒,紧跟着视线转到被盛凯架在肩上的男人。
“愣跟着干什么,快让我进去啊。沉死了都要。”盛凯抱怨。
湛蓝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盛凯搀扶着醉醺醺的封天隽一路来到客厅,最后将封天隽放在沙发上,才释然的呼出一口气:“累死了我这一路,你怎么住这么高,还没有电梯!”
湛蓝没有理会,目光在昏睡状态的封天隽脸上徘徊许久,蹙了蹙眉头:“他怎么了?”
怎么全身都是伤,嘴角也裂了一个小口子,有深红色的血凝固在唇上。
“唉,别提了,和三哥出去喝酒,谁知道他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就醉了。我让他等着我去开车,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他和六个人在打架。那几个小混混不知道三哥身份,叫了几个人来,幸亏我回来的及时。”话了,盛凯嘟囔:“看我回去怎么好好收拾他们几个兔崽子。”
湛蓝心里堵得难受。
在她的记忆里,封天隽并不是冲动的人,甚至这个男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冷静和高傲。
和小混混动手?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带他来我这里干嘛?”一边说着,一边将茶几上的文件收好。
盛凯自己从冰箱拿了瓶光泉水就灌,末了擦了擦嘴,说:“哪是我要来,三哥根本就不回家。吵着要上你这里。我没办法,他又醉了,就算回家也没人能照顾,我只好开车上你这里来了。”
“可是…”
“好了好了,别说了,就一晚还不行么。就算看在三哥因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头的份上,收留一晚总可以吧?”
湛蓝盯着盛凯许久,心里却松动了。片刻,瞪了盛凯一眼,去卫生间拧了一把毛巾回到客厅。
昏睡中的封天隽还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她怕弄疼他,小心翼翼的擦去他嘴角的血痕,和脸上的脏污。
一旁的盛凯不错视线的注视着湛蓝的举动,做沉思状,半晌,幽幽的出声:“你对三哥,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对吗?”
闻言,湛蓝为封天隽擦拭的手,不着痕迹的一僵。
“我还没见过三哥为哪个女人变成这副样子,这简直就不是我们之前的那个三哥了。”盛凯叹气:“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三哥浑浑噩噩了好多天。方依晨有她老爸撑腰,而方家有封老爷子撑腰,三哥夹在这中间,真的很为难。明明想为你和孩子做些什么,可是封老爷子给了三哥这条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伤封老爷子的事。”
“不要说了。”湛蓝的声音冷静,近乎冷漠。
盛凯却执意开口:“我不说,你也知道的对不对?没说过喜欢你,可三哥对你绝不止喜欢这么简单。他甚至想要违背老爷子的意思,和方依晨解除婚…”
“闭嘴!”湛蓝冷冷的打断,回头看着盛凯的眼睛毫无波澜:“如果想让他留在我这里,就不要再说了。”
除了封天隽,盛凯还没被谁这么吼过。可是,最终他还是闭了嘴,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封天隽,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就离开了。
盛凯离开后,湛蓝吃力的将沙发上早已经不省人事的封天隽带回自己的卧室。
他一个大男人本来就很沉,再加上喝醉后完全不知道配合,一路上,整个人全部的重量都靠在湛蓝瘦弱的肩膀。等到好不容易将封天隽放倒在卧室的那张不算大的双人床上,湛蓝已经满头大汗。
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随后才又拧了把干净的热手巾出来。
这时候,他仍在睡。
安静得像个孩子。
只是眉宇间的褶痕,并没有随着入睡而舒展开,反而愈发的深了起来。
湛蓝失了心智,视线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朗的脸庞,只是此刻早已经被红肿所替代。
五指缓缓划过他浓而深的眉毛,紧阖而狭长的眼睑,直挺的鼻子,最后来到受伤微肿的薄唇…
盛凯说得对,即便湛蓝不想同意,但是她对封天隽的感觉确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
看到他为她喝醉,看到他为她打架,看到他为她变成全然另一番模样,她的心也会痛。
这场计划得天衣无缝的复仇,唯独错漏了她自己的感情。
只是人的感情,又哪里能是仅能控制,就真能控制的了的?
封天隽是这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最后竟然也变成了最无法估量的一环。
她唯一的错是低估了自己的冷血程度,而他唯一的错,是在这场计划中,入戏太深。
看着他熟悉的眉眼,仍旧邃然和深刻的五官,湛蓝原本毫无温度的眸子,也一点一点的柔了下去。
封天隽,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夜里,封天隽开始发烧,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火,这场病来得又迅又猛,她不断为他擦拭身体,才发现他的上半身也有很多青青紫紫,应该是早前打架留下来的。
为他擦完身,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湛蓝小心翼翼的为他擦药。虽然他仍处在昏睡状态,就算是平时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痛感,但是看到他偶尔紧蹙下眉头,她都不舍得,只好更加的小心。
而封天隽因为又病又醉,意识一直昏昏沉沉,只觉得始终有一双柔柔的手在身上游动,温度和触感是他所熟悉的,甚至那种味道,都是他梦中都不敢奢想的。
所以纵然脑袋混沌,他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将这场梦延长。
“水…水…”他干哑的发出声音。
很快,一双并不算有力的胳膊将他上半身撑起来,那人似乎坐在了他身后,让他可以靠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柔软而满腹馨香,那种味道立刻就让他郁结的眉头舒展,温度适中的清水湿润了干裂的唇,喝完后,他的唇缓缓抿唇上扬了一抹弧度。
身后的人似乎起身要离开,他只知道要紧紧抓住。
他的动作快过于大脑,第一瞬间,就仅靠最后一点力气,将她压在身后。
听到她轻轻的惊呼了一声,他还是不放手,将她压在身下,她渐渐放弃抵抗,刚在扶起他的小手此刻正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
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他的嘴角轻扬,意识飘远,又沉沉的堕入梦中。
第二天中午,封天隽是在宿醉中清醒过来的。
头疼欲裂,像是有千斤重,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掐住太阳穴,止住那里不断传来的钝痛。
此时,窗帘拉着,看不清外面的天色,于是也不知道此刻的时间。
房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酒精的味道,还有一种盈盈浅浅的馨香,属于女人的味道。他的视线在房间里四下环顾,不知是不是还未完全清醒,只记得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那么昨晚他一直环抱着的身体,那双安抚着他温柔的手,会不会并不是他在做梦,而是真的?
疑问还未得到解答,这时候,封天隽听到卧室的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立刻浑身戒备起来。
房门被人缓缓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香味满溢。
虽然房间昏暗,没有看清来人的脸,但封天隽还是听到了自己有力而紊乱的心跳声。眼中的情绪由最开始的戒备,慢慢转换成了惊讶,最后成了满满的愕然。
湛蓝走到床边时,才发现封天隽已经醒了,那双仍带着微微疲倦和血丝的深眸,定定的停留在她的脸上。
对他微微一笑,先走到床边拉开最外层的遮阳窗帘,留下窗纱使得房间的光线不会那么刺眼。
房间一下大亮起来,总算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走过去,手轻轻覆在他的额间,湛蓝松了口气:“总算不那么烧了。”
手在要离开他的时候,倏地,被紧紧的攥住。她抬起眼疑惑的望向他,见到封天隽愈发深浓的眉眼。须臾,他嘶哑的开口,声音并不算好听:“我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是不是一个梦?梦中的她太美好,也太温柔,近乎不像是现实。只是如果是在梦中,她的体温,她的触感,又怎么会如此真实?
闻言,只见她似无奈又叹息的说:“你昨晚喝醉了,又和人打架,闹得盛凯将你送到我这。半夜,你开始发烧,现在体温才降了一些。”
他直直的看着她,仍不松手。
这时候的封天隽,还没有完全清醒,所以并没有恢复到平时的冷峻和理智。
湛蓝笑着向他眨眼:“还有想问的吗?”
他沉了沉,然后摇头。
“那就喝些粥吧。”湛蓝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手腕,拿过放在一旁矮柜上的粥碗,盛了一勺,轻轻吹凉后,送到他的嘴边。
封天隽像是一个机器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很快,就将一碗粥都喝光了,而那双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湛蓝。
将粥喝完后,湛蓝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这时候,传来他嘶哑的嗓音:“为什么留下来照顾我?”
她的手微微一停,微笑着说:“你病了。”
“你也可以让盛凯将我带走。”他看着她在阳光下姣好的侧颜,五官标致,睫毛长的不可思议。
湛蓝转过头来,目光清润如水,半晌,低头将唇印在他的唇角:“可是我不放心。”
那么几个字,只是那样简单的几个字,封天隽的胸口几乎狠狠地一震。
不待她离开,他第一时间用手扣住她的后脑,逼她更加贴近自己。
起先她下意识的反抗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秒而已,便乖乖的贴在他的胸膛,轻启红唇,承受他几乎疯狂的激吻。
已经多久没有尝到过她的味道了?
他已经忘了,因为已经太久,想念也太久。
撬开她的贝齿,唇舌进驻,疯狂掠卷她的一切甜美。他控制不住的撕咬她的唇肉,口中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总之他已经疯狂。
感受她在自己的身上喘息,心口被盈得满满的,之前的空洞似乎也被填满了。
似乎这样还不够…
大手从她的衬衣下摆钻了进去,灵巧的舌来来回回舔弄她殷红微肿的唇瓣,另一只手要解开她牛仔裤的扣子。
“不行…”她的手适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的手微僵,却也顺从。浸了欲望的眸子浑浊而深沉似海,却也隐隐带了些失望。
她似乎看懂了他的情绪,唇瓣被润泽得莹亮,美眸也愈发的迷人。
她的一双手轻轻撑在他的心口,还不忘小心避开他的伤处,开口,声音也带了一丝暗哑和她特有的柔软:“你还病着,身上还有伤,不能做激烈的事。”
湛蓝的脸愈发的红了起来,封天隽眉角微扬,眼底淬了浅浅的笑。
“好了,别闹了,我出去买些东西。”她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是妻子在问丈夫一样随意。
封天隽的脸上有一丝诧异一闪而逝,随着理智的回笼,他更加不敢相信这一刻的温馨。
她怎么了?怎么会对他如此温柔?
就算是曾经被他困在知景园,她也不曾这样对过他。
他的内心不能平静,表面却还要维持镇定。
天知道,只是听着她说着这些最普通不过的话,心里就像是有暖暖的热流划过。
同时,他也怕,怕会对这些上瘾。
“你拿注意。”最后,他心不在焉的回了这样一句。
“好。”湛蓝没有异议。
要起身,他却不松手,立刻又弹回他的身上。
抬起头,看到封天隽眼中压抑的情绪,她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轻轻吻在他的额头,同时很轻的说:“我马上就会回来,不会走远的。”
他的手这时才放开。
又对他安抚的一笑,拿起空空如也的粥碗离开。直到走出卧室,带上房门,背后拿道紧紧跟随的灼热视线这才消失。
湛蓝靠在卧室门边的墙壁上,方才脸上的轻松和笑意已经全然不见。
他竟然也会害怕。
那样的男人,人人口中又敬又畏的封三,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他怕她会离开他。
那一刻,她几乎要哭出来。
江湛蓝,你何德何能,能得到那个男人的感情?
而你,却始终都在欺骗。
也许是终于扛不住,湛蓝回来的时候,封天隽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并不安稳,一对眉头紧蹙,似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轻松起来的样子。
她的手抚上他的眉宇,就像是带着魔力,几乎是立刻,深深的褶痕渐渐展开。
湛蓝来到厨房,最近自己住在这里,又无心下厨,总是随随便便吃一口只为填饱肚子。今天倒是有了想要做菜的欲望,将刚从超市里买来的食材一一料理好,很快就做了几道菜出来。
她似乎是太认真了,所以没有意识到身后逐渐接近的男人。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来不及转身,一双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