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幌子?他亲口对我说,他要找你算账。所以我才会跟Linda商量找那个好好先生乐队来帮忙,我们想让他们找到他。可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事你们告诉警方了吗?”黎正问道。
“还没有。”
“哈,我只听说过请私家侦探来破案,没想到还能请私家侦探来演奏摇滚乐的。”他觉得真好笑。
“Joe,就因为知道你会这样,才什么都没告诉你。”
他拍拍杜嘉祥的肩表示感谢,随后道:
“第一次枪击,他打中了我的肩膀,当时灯还暗着,为什么他不打第二枪?在志诚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他仍然有机会动手,但是他没有。还有,刚才为了找Linda,我在这条船上上下下走了一大圈—可是,没人杀我。”
这时罗惠插嘴了。
“你别忘了,大家都在追捕嫌疑人,她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空想别的?”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她又补充道,“我也不希望她是凶手,但仔细想想,警方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休息室?她跟陈影的尸体是一起被发现的,陈影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如果我不知道志诚跟她的关系,我不好说什么,但是我现在知道,志诚那么喜欢她,当然她也喜欢志诚,而陈影过去是志诚的太太,难道她们不会彼此憎恨吗?另一个死者好像跟她也有关系,也许她们也有私仇呢?”
“那她为什么要杀我?我跟她毫无关系。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他道。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我只是觉得,警方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人。那张要杀你的条子就是在她手里发现的,不是吗?”
她说得有道理,但他不以为然,没有原因,就是那双清亮的眼睛说服了他。凭他的直觉和多年看人的经验,他相信她不是凶手。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回她的身份。假如她真的是林信文,那就说明,有人为了陷害她,改动了她的档案。只有找赵栋帮忙了,还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想起要跟这个人直接通话,他不由有点犯怵。
谷平是怎么说的?“朝这里一直走,左拐的第一个舱室就是。”
甲板上没有人,从不远处的大厅传来说话声,还隐约能听到低低的音乐声和笑声,刚刚的那场追捕似乎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情绪,人们反而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兴致被拔得很高。厨房和餐厅里灯火通明,追捕之后很多人为了补充元气,都涌向了那里。
小林按照谷平说的路线,沿着舱室边沿的阴影处,向前快步走,没多久,她就摸到了12号舱室的门口。舱室的门关着,但门缝里些许透出的灯光告诉她,舱室门可能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里面会不会有人?她忽然想到。
忽然,她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说话声,心里一急,不顾一切朝前一推。门果然没锁,屋子里也没人,她连忙跳进屋子把门关上。
说话声渐近。
“Joe,有没有看见她?”是志诚的声音,她心头一阵欣喜,要不要出去见他?
“没看见。你刚刚去哪里了?”黎正答道,两人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我想引开他们,就走了另一条路,结果就把她丢了。真怪了,她能到哪儿去?”志诚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
小林真想马上冲出去跟他见面,但她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钟先生,我是《新星周刊》的记者戴静,能跟你谈谈吗?”
奇怪,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两个男人都没有理她。
“志诚,道具间的那些箱子怎么办?”黎正这么问明显是在打岔。
“既然是我向电视台借的,当然我会处理。你别管了,好好养伤。”志诚声音模糊,充满了倦意。
那个女记者又开口了:
“钟先生,请问那位卓小姐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帮她?她是你女朋友?”
“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卓小姐。我的女朋友姓林。对不起,Joe,我先走一步。”志诚说完,便丢下黎正噔噔噔跑了。
接着,再也没人说话,屋子外面又恢复了宁静。他们都走了?奇怪,戴静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真的很耳熟啊。
小林真想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但她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她得抓紧时间查看警方的档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走到桌前,电脑开着。她正想打开页面,发现桌上有个文件夹,翻开一看,她要的资料统统都在里面。
第一页便是“林信文”的自杀档案。一看到这个名字,她就气得血往上涌。
“2008年6月15日上午10点,在泰安道38号景洪公寓3楼E座发现一具女尸,报案人是该女同楼邻居。该邻居称今早9点多开门时闻到楼道里有煤气味,便循着气味寻找,发现来自E座,便立刻报了警。警方赶到时,该女已经死亡。经调查,死者名叫林信文,独居,现年24岁。法医鉴定她有吸毒史和堕胎史。在其尸体旁有一张疑似遗书的字条,上面写着‘此人已死,让她安息’,后经笔迹鉴定,可以肯定这张字条系林信文本人所写。警方在其居住地未发现其身份证明,但发现了她写给父母的短信。据了解,这名林姓女子生前曾跟邻居提起,自己在某酒店当公关,但没人知道在哪个酒店工作。根据死者留下的通讯录,警方很快找到其父母。赛鹰杂技团的林月山和苗小红于事发当日下午去警局认尸,确认死者系其独生女儿。经现场勘查未发现他杀迹象,该案确定为自杀。”
文件里还附了两张照片,死去的“林信文”看上去跟她没有半点相像。
小林现在明白为什么要找一对男女来认尸了,假如不这么做,警方为了寻找死者的家属,必然会在电视媒体上公布死者的照片,而假如这个女人曾经是酒店公关,那一定有不少人认识她。没准一上电视,就有人打电话给警方,“警官啊,那不是我认识的Mary吗?可惜我只知道她的花名,如果你要知道她的真名可以问我们这里的经理……”如果这样,事情不就穿帮了吗?所以,必须得有人来认尸,也许这对男女的电话号码是故意被放在她屋子里的。如此一来,她是否自杀就难讲了。
再继续看下去……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她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挺直了身体,直到脚步声渐远才放松下来。
快点看,看完就走,她对自己说。
卓云的档案资料上写着:姓名,卓云,女,1982年3月23日出生。一级运动员,无业。父,卓青山,1950年5月2日出生,曾为卷烟厂退休工人,现独自经营“绿河茶室”;母,赵丽珍,1954年出生,无业,1990年去世。
档案里列举的卓云的学习经历和工作经历,她一扫而过。文件的最下端附了一段文字,是关于一起纵火案的,内容如下:
“2004年5月3日,C区警署接到报警,称有人在安菲道26号3楼B座纵火。警方赶到现场,发现房门紧闭,屋内不断有浓烟冒出。警方按铃多次无人应答,只能破门而入。进入屋内后,警方在卧室床上发现一名已晕厥的女子。该女子的左手腕有新割伤的痕迹,不断有血涌出,床下地板上有一把沾有血迹的水果刀。据调查,该女子名叫卓云,现年22岁,是该屋业主谢某的妻子。两人在上周发生口角后,卓云离家出走。事发当日,她回家本想跟丈夫和好,不想两人一见面又起争执。丈夫离开后,她一气之下决定自尽并在屋内纵火。由于该案的经济损失较小,除卓某外也无人员受伤,所以卓云的丈夫请求法官从轻判罚,但同时他向卓云提出了离婚。两人于案发一个月后正式离婚。”
啊!有门了!小林看到这里骤然兴奋起来,她现在可以说服赵城,她不是卓云了。
“砰—”一声巨响,小林还没反应过来,两个男人就冲了进来。她一眼就认出站在前面的就是那个一心想把她逮捕归案的探长赵城,后面的则是法医助理谷平。如果是之前,赵城的出现一定会让她吓破胆,但现在,她已经不怕了,她甚至在期待他的出现。
“哈!”赵城看见她,立刻发出半是惊讶,半是兴奋的叫声。
“嗨!”谷平却微笑地跟她打招呼。
“我……”她站了起来,正想说话,赵城立刻关上了门。
“卓小姐,想不到你会自投罗网,”赵城随后命令谷平,“把她铐起来。”
“嘿,我又没手铐。”谷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食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笑着说:“你饿了吧,这是我刚刚在厨房拿的。你吃点。”
赵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林低头一看,面前有各种各样的糖果、饼干和巧克力。
“谢谢你。”她感激地看着谷平。虽然这人的长相有点古怪,但她反而觉得这种斯文中带点张狂的外表,很有性格。
谷平很高兴,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那本已经翻得很旧的漫画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画的《魔法小奇兵》我每天都看,什么时候出续集啊?”
小林还没来得及回答,赵城就揪住了谷平的衣领,朝他怒吼:
“给我滚出去!你这白痴!滚出去!”
谷平推了推快掉下来的眼镜,心平气和地恳求道:“好吧,我闭嘴。我就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总可以吧?”
赵城拽着他的领子,考虑了一会儿,才放开他,恶狠狠地说:
“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崩了你!”
谷平捡起掉在地上的漫画,拍拍上面的灰尘塞进了口袋,随后他就在靠近舱门的地方,找了张椅子坐下。小林看见他傻呵呵地盯着她看,还兀自裂开嘴笑。
“好了,卓小姐,我们现在该谈谈了。”赵城道。
“我不是卓云。”小林理直气壮。
“拿出证据来。”赵城冷冰冰地说。
“卓云割脉自杀过,但是我没有。假如割脉自尽的话,疤痕应该很深,即使做过疤痕修复,也不会毫无痕迹。你看,我的手腕上没有伤口。”她迫不及待地向赵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赵城低头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腕,又查看了一遍卓云的档案,最后,他回头对谷平说:“去把门锁上。”
谷平依言锁上了门。
赵城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他的口气缓和了下来。
“我真的是林信文。”小林感觉赵城已经被她说服了,心里燃起了希望,她指指桌上的文件道:“这个林信文是伪造的,也不可能是我父母去认的尸,我父母那时候在外面作巡回表演。再说,我父母两个礼拜前还跟我打过电话,你们可以查电话记录。那两个人一定是冒名顶替的。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假如警方是在自杀现场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的话,那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为的就是让警方发现。”
“但假如警方是在杂技团找到那对男女的话,情况就不同了,是不是?”赵城问道。
小林不说话。
赵城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小林听到他说:
“啊,老李啊,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当然有事,今年6月那个公关小姐的自杀案是你负责的吧?……没别的,就是问问,后来是不是她父母来认的尸?……那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父母的?……她桌上的地址簿?……她不是酒店公关吗?后来有没有去酒店查过?……哦,没什么没什么,别误会,正好我这里的案子跟你那案子有点关系……你们有没有去查过那个杂技团?……没有?……哦,明白明白,麻烦你把那两个人的电话发给我好吗?再帮我查一下那个杂技团的电话……我查过,没查到……帮帮忙嘛……好好好。”
赵城客套了一番后,按断了电话。
小林紧张地望着他。
“他们的确是在死者的桌上发现她父母的电话号码的。后来也没有彻底调查。”赵城盯着她的脸,问道:“你刚才丢出来的老鼠是从哪儿弄来的?”
“嗯……嗯,我去过厨房,发现那里有个老鼠窝,里面有几个小老鼠。我抓了两只,以防万一,”小林又补充道,“我不怕老鼠,小时候跟爸妈变魔术,经常得抓老鼠,有时候还得抓蛇。”
“现在,把你上船之后所做的每件事,看到的每个细节,都给我说一遍。我听完之后,再考虑是不是要相信你的话。”赵城道。
“好的。”小林点头。
谷平倒来杯水放在小林的面前,小林正好渴了,赶紧喝了一口。
赵城又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谷平一言不发地坐回到原来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