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宋涛回到了学校,他经过这件事之后,显得有点憔悴。不过又显得成熟了许多。胳膊上的“孝”字使他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笑脸。一向都是笑眯眯的他变得只有一副平静的脸。一向多话的他变得如此的沉默、一几爱蹦爱跳,爱打爱闹的他现在只是低着头走路,好象还在深思着什么。
宋涛的变化多多少少也影响了王齐他们几个,他们学会了忌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不能直来直去的说,他们心里多少都有点谱,这也不免使他们寝室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少了许多。
随着高考的临近,时间的紧迫,他们谁都没在乎什么,谁都没多想这件事,也没有时间去计较这些。一场场的考试,一张张的卷子,一道道的题,弄得他们一个个是头晕脑涨。焦头烂额的了。高考像一个能产生副产物的化学反应,使他们忘记了生活中的一切烦恼,但也平添了许多忧愁。它能淡化许多矛盾,也使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莘莘的高三学子,他们的肢就像汽车的轮子,一但发动起来,就只有跑这一个动作。他们的头脑简单,因为里面只有一个问题------高考,他们思维敏捷,能从A、B、C迅速变成a+b。他们的适应能力极强,不管是中外风情,还是古今变化、不管是天池国总统还是中东石油不管是高精的卫星上天,还是古今的诗词歌赋,他们都能略知一二、答的又是头头是道。大综合使他们什么都知道一二。使他们不得不关心世界政坛,中美关系。使他们不得不从中东局势联想到石油的分馏过程。数学使他们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英语使他们一背就是口干舌燥。
高考对高三学子来说,就是一场战争,高考使他们行动军事化;高考使他们多少次没有洗脸就冲进了教室(学校在五点之前不送水)高考使他们每次吃饭不会超过二十分钟,高考还使他们的眼睛变成了四只,使他们夏天的衣服能御寒。高考使他们只知道几月几号,不知道麦黄麦青,只知道大考小考,不在乎花开花落。
高考的临近,使每一个高三的人都紧张甚至发抖,可在王齐眼里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宋涛,他每天都郁郁寡欢,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好象这与他无关一样。
这天,是星期六,中午吃过饭,正准备扒桌子上小寐一会儿。宋涛过来找他,他以为又叫他出去玩,就说:“我现在困死,睡会再出去玩,要不你先去吧。”
“我找你有点事。”
王齐见宋涛一脸正经的样子,一时也没有了困意,“什么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宋涛的话说的很轻松,就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中呀,我带你去一个聊天的好地方。”说完,他就把宋涛带到了吴青晶的秘密花园。
两人坐下,王齐问:“怎么样?这是个好地方吧?”
这也由的使他想起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情景。
“嗯,的确不错。”说完,宋涛看了一圈就又沉默了。
好一会儿,还是王齐打破了沉默问道:“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嗯。”宋涛低着头,两手用力的握着又停了一会说,“我不想上学了。”
这是王齐万万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关键时间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不想上了?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我想了很久了。”
“为什么?”王齐问。
宋涛抬起头看看对面的小树说:“我的成绩你也知道,什么都不会,考那几分一半是蒙的,一半是抄的。看着别人都在那埋头学习,我也着急,可怎么也学不进,成天成天的在班里坐着,对我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爱罪。”
“那也不能不上啊,快高考了,说什么也得考一下吧。我的成绩还不如你呢。”
宋涛摇摇头说:“考一下有个屁用,还不是多花二百块钱嘛,就这成绩最多考个大专。”
“大专也比不上强啊,不想上大专,明年再复习一年,好好学,考个本科重点不就行了吗?”
“唉,就算考上了,我也不可能上的。”
王齐盯着宋涛看着他把话说下去。
“上不起,家里不可能供得起我上大学了,明年我妹妹上高中,弟弟上初三,我妈一个人是供不起我们三个的。”
“现在上大学不是可以贷款吗?”
“贷款?可对我们来说有多大用呢,我要上了大学,我弟弟妹妹怎么办,我母亲一个人靠那一点地,怎么供得起两个高中生呢!宋涛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他接着说,“我想好了,我出去打工供他们上学,他们都比我学习好。”
王齐看着宋涛的眼睛,知道他不想辍学,可天不随人,他想好好劝劝宋涛,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的劝说在宋涛的充分理由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他的劝说在这样的家庭面前毫无作用。他想了很久,还是张了口。”可是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上十来年学不就是为了上大学吗?在这个时候辍学,你甘心吗?十来年都过去了,哪还差这一个月啊,别管考的好坏,最起码你考了,别一进冲动毁了自己的一生。”王齐见他低下了头又问:“你妈同意吗?”
“不知道,我还没跟她提呢。”宋涛的低的更低了。
又是一阵沉默。
“明天,我爸过五七,我得回去。”宋涛抬起头眨着眼睛说,“我恨我爸,恨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撒手不管我了,我恨他,从小就恨他,他成天喝酒打麻将,醉了就回来打我妈们,我妈天天跟他吵架,吵的很了,他们就打,打过了就摔东西,把能摔的都摔完了,他就把手一甩又去打麻将了。他走后我妈都是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我妈每次者埋怨自己的命不好,每次都说着那句不变的话,“要不是为了孩子,龟孙子才会跟你过呢。”每天我都是看着我妈的眼泪,挨着我爸的打度过的,直到我上了高中,住了校,才发现我原来也会笑。所以我每天都会笑,在班里说个调皮话,在大街上努力的玩,都是为了弥补我那么多年缺少的笑。玩的忘了学习,笑的没有度量。高中三年我很少回家,你们一个月回一欠,我两个月,三个月甚至一个学期才回一次家。我很少和他说话,更很少叫他爸爸,三年中我所能记得的不过十来次吧,我每次回家都是向我妈要生活费,我妈没有钱就情愿空着手回校。后来他都是把钱给我妈,去年他买了辆四轮拖拉机,张别人拉砖,他就是在跟别人拉砖的路上出车祸的。直到他去逝后我妈才告诉我,他这三年都在努力的干活,拼命的挣钱,不打麻将了,也很少喝酒了。只有在我每次回校的时候喝上两口,喝过后就对我妈说:“涛子,还在生我的气。”我妈说这三年都很内疚,他一直在为我攒上大学的钱,他死在医院里,没有听到我叫他最后一声爸,就死了。我妈一直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因为我们累倒了,她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
宋涛说的很平静,但眼泪却不停的在流。
“你妈不会答应的。”王齐说。
“我会让她答应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你以后出外可要小心呢,社会不比学校,它什么人都有。”
“我知道。”宋涛深情的说,“你也要好好学,一切都会好的,其实,咱们班我只佩服两个人,第一个是曹丹,她能不在乎其它的看法,冷冷的对待每一个人,去努力刻苦的学习,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第二个就是你,你不能让曹丹这样的人在你面前有说有笑,你的能力的确很强,不过我佩服你的聪明,好多事,我连想都没想过,你却能说的头头是道。我相信,只要你好好学,一定能考个好大学的。”
“嗯,我会的。”
“我得走了,今天到家还得有好多事要办呢。”宋涛紧紧的握了握了王齐的手站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