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花开了，开在了这绝境之中！
——凡奈尔·赛莉
在墨克城镶嵌着彩色经文的街道上，瞳揣着手走在前头，塞莉娜则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街上有着不少往来行人，稍显拥挤的街头人头攒动。瞳的速度仿佛从未有过改变，即便是在人潮汹涌的街上，而塞莉娜就不一样了。人群中，她被不断的推搡着，宛若湍急河流中的一叶孤舟。
“瞳！瞳！你等等我……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喂！你等等我啊！”看到瞳越走越远，塞莉娜却只有跟在后面挥着手，急得大声叫喊。
就在这时，远远走在前面的瞳，也突然停了下来。他不管路上行人的异样眼光，仰起头，用力的嗅了嗅。
而塞莉娜终于挤了过来，当她看到瞳的动作时，不由一呆，问道，“怎么了？”
细细辩过空中交杂味道的瞳，低下头，皱眉轻声说，“有血腥味。”
“血腥味？”塞莉娜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里可是墨克城中，怎么会有血腥味，哪个方向传来的？”
瞳抬起头，向着断崖的方向望去，却没有多说。
这时，就在两人前方的人群一阵骚动，原本拥挤的人潮忽然向着两边闪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路来。
一骑红衣骑士策马飞奔而来，战马尚在远处，骑士就已翻身下马，他也不停留，一个前冲来到两人面前。
骑士单膝跪地，右掌抚在胸前，低着头朗声说，“两位大人，少将军特请两位往少羽军大帐一叙。”
“哈里？”瞳眉头一挑，轻声问道。
“是的，还请大人尊称少将军！”骑士虽然跪着，应答间却是不卑不亢。
瞳似是没料到骑士会在意这些细节，愣在了当场，塞莉娜赶紧接过话头，说，“烦请引路。”
骑士点头站起，将战马牵在手中，步行走在了前头。
哈里的大帐在城市的外围，靠近断崖绝壁的石林附近，而他所统帅的少羽军大本营也在此处，正因为如此，在前几日事发时，他的部队才能那么快的赶来。
这座帐篷相比埃米尔的鎏金大帐要显得低调朴素了许多，仅仅在大帐顶旗的木杆上用鲜红的风马拉住，系在石林之间。红色的风马旗在荒野的劲风吹拂下，发出列列响声，掩映在不远处操练的少羽军弓弦声之下。
只是此刻，大帐中不时有医官出入，而在远处的空地上更停摆着不少不知生死的士兵。
瞳停在大帐外，指着远处的伤兵问道，“这是怎么了？”
骑士答道，“今天早些时候，我们遭到了袭击，伤亡不小。一会见到了少将军，大人自会知道。”
瞳点点头，和塞莉娜一起走进账中。
大帐之中更是一片忙乱，大帐宽大的内庭中横七竖八的摆着十来张石台，为数不少的医官在其间往来穿梭，救治着躺在石台之上大声痛嚎的伤兵。
看到这番景象，塞莉娜心中登时一阵不仁，就欲上前帮忙，却被瞳一把拉住，“我们先去见过哈里。”
塞莉娜回头，看见瞳脸上有些过于严肃的表情，点点头，跟着他向大帐深处走去。
当两人越过几层轻纱帷幔，方见里间稍要安静了些，虽也有医官来往，却已是沉静了许多。
在最里端，放着一张矮塌，哈里此刻正虚弱的半倚着躺在矮塌之上。
他也受了伤，上身缠满了绷带。而他右肩的位置上显然还渗着血水，业已将白色的绷带浸透，冒着滴滴浑浊的血珠。
看到走进来的瞳和塞莉娜，哈里勉强挪动了一下身子，可仅仅是轻挪了一下，撕扯伤口的巨痛就已经令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咧着嘴的指着在矮塌旁的木椅说到，“随便坐，有点乱。”
瞳没有客气，径直坐了上去，塞莉娜还有些拘谨，但是看到瞳无所顾忌的样子，也只好向哈里微微弯腰致意坐了下来。
哈里环顾了一下四周，苦笑一声说，“真是让你们见笑了，此刻看上去如此狼狈。”
瞳看着哈里肩上的伤，好奇的问询道，“止不了血？”
哈里低头看了看，伸手抹去渗出的血珠，点点头，“有点难办，很多弟兄就是因为止不了血而死的。”
听到两人的对话，塞莉娜站了起来，走到哈里跟前，轻声问道，“将军阁下，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
哈里有些意外，他转头看了一眼瞳，又看了看塞莉娜问道，“公主殿下会医术？”
塞莉娜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答道，“我的职能是辅助和科研方向，所以医疗是我的必修科目。”
哈里一脸明白，忍着痛咧着嘴迅速将肩上的绷带扯去，露出了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当绷带被掀开，还未结痂的伤口立刻向外冒出了鲜血。这是一道抓痕，却不似动物的利爪所伤，反而像是人手扯出的伤洞。五个不算粗大的指洞之下，便是深深的白骨。
塞莉娜凑近伤口，细细看着。她向哈里道了一声抱歉，伸出手掀起已经翻开的皮肉。
翻开的皮肉上布满了淡灰色的斑点，塞莉娜的动作不轻，可哈里却完全没有感觉。塞莉娜皱着眉，重新为哈里系上了绷带，面带忧色的说，“肌肉上竟然会生出息肉，看样子是被强辐射后的产物。”
“强辐射！”听到塞莉娜给出的结论，瞳和哈里同时惊诧的说道。
哈里摸着自己肩头还在隐隐渗着血珠的伤口，回忆道，“我只和那只人型安琪拉恶魔交过手，这伤口也是它留下的……”
“是你上次说到的那只安琪拉恶魔吗？”听到哈里说起，瞳开口问道。
哈里点着头，缓缓的说，“那日和你分开之后，我便开始遣人追查那只逃走的安琪拉恶魔。”
“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不过这次，却不是知道该算好，还是不好。”哈里这样说着，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苦笑，“在第三天，她就被我们发现了踪迹。于是，在荒野之上，我们一直追了他两天，直到跑出了城市的废墟。”
哈里停下，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他跑不动了，还是不想跑了，他就那么突然停在了我们前方，静静的看着我们，就像是在看着一群羊……”
说到这时，哈里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恐惧，“当时，我就意识到了事情可能不妙，于是打出了随时准备撤退的暗语手势。可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们手中的弓箭根本跟不上他移动的速度。”
“仅仅是开场，就有好几名弟兄被他连人带马给撕成了两半。”哈里回忆着，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战斗方式，他没有武器，只是用他的一双手，在空中切割出一道道灰色的空间裂缝。举头投足间都是无尽的威势，而我肩上的伤口就是被他一掌给拍出来的。”
瞳点点头，说道，“他似乎不想杀你。”
哈里笑着，应道，“是的，他要是想杀我，不然就不会只是拍了我一下了，而是徒手就将我撕成了好几块。”
“后来，他似乎玩累了，也不管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径直就离开了。”哈里叹息一声，望着帷幕后的外间，痛心的说，“只可惜了我那死去的百十个弟兄，而现在你们看到的受伤弟兄，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瞳和塞莉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外间依旧忙碌，不时有痛嚎着的人被抬进来，又有不再有生气的人被抬了出去。
塞莉娜回头看向哈里，沉声说到，“我不知道被辐射的肌肉组织会不会扩散，但是至少现在你还有机会。切掉那些坏死的息肉，才有可能令你的伤口得到复原。”
“切掉？”哈里皱眉道，“那可是深及白骨的伤势。”
“是的，切掉所有和他指尖有过接触的部位……”塞莉娜这样说起时，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
“那些骨头呢？”瞳问道。
“刮去表层的骨质层也是可以的……”塞莉娜答道。
听到塞莉娜的提议，哈里的脸色更是苍白，他有些不自然的问，“还有别的方法吗？”
塞莉娜摇摇头，“其他的方法，就要看你运气好不好了。要是不扩散，或许你就活下来了，不然，等到扩散开来，可能就没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