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仁生也激动地抱住了她,连声安慰着,“你没死,没有死,没事了,没事了,放心……”
看见江小桐掉下去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掉下去,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将会面对无尽的黑暗和孤独,他也感到失去江小桐,将会留给他一辈子的愧疚和责备。如今,自己拼尽了全力去拯救,终于把江小桐在深涧中截住,从深涧下面拉了上来,他自己内心那种痛苦的洗脱和良心的救赎,比江小桐的重获新生更加喜不自禁。
不知过了多久,在寂静的山林里,两人依然搂住,各自暗自庆幸逃过这一劫。
江小桐搂着穆仁生宽厚的双肩,忽而有了一种熟悉而甜蜜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好像多年前有过,是不是因为失去了他,那感觉也随着失去了呢?
穆仁生第一次近距离嗅着江小桐的秀发和脖颈散发出来海洋般清新的香味,不禁令他精神为之一振,随后,才发觉搂在怀中的竟然是江小桐,他马上涨红着脸,轻轻把她推开。
当江小桐看见穆仁生难为情的脸孔,才醒悟过来,救她的是面前这一位,给到她那种感觉的也是还未松手的他。不禁报以穆仁生莞尔一笑。
穆仁生没有手足无措地把江小桐扔下,他避开江小桐灼热的眼神,轻轻地扶起她,问:“可以站起来吗?”
在他的扶持下,江小桐机械地站了起来,当穆仁生双手离开时,她即时像一个无力的布袋,不由自主地倾倒他的怀中,到现在她才明白,刚才那一劫难,使她魂不附体,短时间内,只恢复了她的意识,而身体的机能尚未开启。
穆仁生再次嗅到那舒适悠闲的海洋清新香味,久久不舍得推开,却又不好意思继续拥着江小桐,便问:“小桐,你自己能走吗?”
对。就是这种温柔的问候,令到江小桐依偎在穆仁生身上获得的那种甜蜜温馨的感觉,和多年以前的他所给予的一模一样。
“还不能走……”江小桐呓语着,她不愿意再离开穆仁生的身体,此时,他不仅带给他无限的安全感,还有那蒙胧的若隐若现的甜蜜感觉。
“那,那咋办?就这样一直,一直拥着吗?”穆仁生也不想离开,可是,他知道很尴尬。
“嗯……”江小桐仿佛熟睡般闭着眼呓语,此情此景,无论穆仁生将如何对待她,她都不愿意放开紧紧的拥抱。
“背我走……”她喃喃地说,好像已经熟睡过去。
“背?”穆仁生更加窘迫地红着脸,长这么大,他除了两个小妹,还没有背过其他女孩子;江小桐的拥抱及香味已经够令他想入非非了,还要和她进一步的身体接触,他生理上都显得异常兴奋。
“嗯……”江小桐这次更懒得说,只从鼻子里哼声出来,但已经够穆仁生销魂蚀骨了。
穆仁生想想,她既然走不了,这样子拥着下去也不是办法,除了背着她走,还真的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于是,他卸下背包,用手挽着,硬着头皮,背过面,弯子,把江小桐扶上了背部,掮着她试着前行。
山的这一边,全是参天的杉木,少量杂草丛生在树脚旁,一条被人走过黄泥小路,很容易显露出来。
江小桐叮嘱穆仁生沿着那黄泥小路一直前行,就可以直达中草场。
果然,大约走了半晌,终于走到了松树林的边缘,穆仁生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隔着一个坡地,下面有着一间小木屋,木屋后面是墨绿的山崖,前面有一个水泥晒场,再前面就是一大片的花圃五颜六色,万紫千红,煞是好看。
穆仁生欢快地跑下坡地,还看到一个须发苍白的清瘦老头,正端着一笸箩的中草药从小木屋里走出,准备放到晒场上晒。
“湛月大爷!”江小桐在穆仁生的背上欢呼起来。
老头回头一看见穆仁生他们,朗朗一笑,“小桐,你这次怎么这么逊,让人背着走啊!”
穆仁生把江小桐放下,江小桐已经能够活动自如地走到老人面前。莞尔一笑,“咱这次啊,算是死里逃生了……”
说完,她把在掉到山涧里的事向老人和盘托出,老人一拍大腿,惋惜地说:“哎呀,那块树皮是我弄掉的,我早想着回头把它砍几个坎,让它不用那么滑溜,但忙着这些草药,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是我不好啊。”
“我更不好,答应过你,一个星期来一次的,这次这么久才来一次。”江小桐也抱歉地对老人说。
“没事。我那侄子这两个月不知咋的?却来得十分勤,粮食水果也带得足了。”老人眼神闪了一下,依然爽朗地笑着说。
“这次,我给我带个徒弟来了,他叫穆仁生,现在在我店里帮忙。”江小桐调侃地把穆仁生介绍出来。
老人瞟了穆仁生一眼,大方地说:“无所谓,只要学得来,我都教的。”说完,又是呵呵一笑。
“前辈您好!”穆仁生上前虔诚地鞠了一躬。
“哟,这小子挺多礼的嘛。”老人显得很开心,也调侃地对江小桐笑着说。
“不能小看他,他可能会帮上你的大忙的哟。”江小桐也陪着他笑着说,并吩咐穆仁生,“把背囊背包放到屋里,再四处看看有没有需要救助的花草。”
穆仁生把背囊和背包拽进小木屋里,却发现小木屋里,两房一厅,对称布置,向着崖边那头是露台,厅中摆着小方桌,几张竹椅,一张竹几,竟然还有风扇、电磁炉、电热水瓶、收音机等电器。
穆仁生把背包放到屋里,就不敢妄自乱动,很快地退了出来。晒场上,江小桐已经挽起衣袖,勤快地帮忙那个湛月大爷把一笸笸的中草药抬起阳光底下晒,他也信步走进花圃里遵照小桐的吩咐,看看有没有异形的花草需要帮助。
很奇怪,当他进入这个人工培养的花圃里,那些花草像没有人性的人们一样,冷漠的看着他,静伺不动。
穆仁生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很快地发现了一株裂口的矮树,他上前去,抚着它,温柔地轻叫:“春风吹又生!”
即时,一道绿光从天而降,幻化成萤光,在裂口处萦绕数秒,绿光化为光环,继而把裂枝往主干上靠拢,然后,绿光在裂口处逐渐消隐,那矮树的裂痕须臾间愈合得天衣无缝;这次,穆仁生很清晰地看到,在离他手上不远处的上空,快速凝气成水,聚集在他的手背上,汇成激流,顺手而升射,直窜树梢,再在树梢上空爆裂,化为点点雨露,涤洗着枝叶,让它们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充满了生命力!
很快,穆仁生又发现了几处的矮树和花枝都有类似的问题,他一一以生念救治,生念引发的绿光和激流,在树丛中此起彼伏,像那广场的喷泉,又像那秋夜的烟花,缤纷绚丽。
湛月大爷走进来,看见此景,也不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不过,他总算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郎中,只一会儿,他便恢复原来的神情。
待穆仁生在花圃里转了一圈,把所有受伤断裂的花草都救治完毕后,湛月大爷在小木屋的长竹椅上招呼着穆仁生过去。
“大爷,叫我吗?”穆仁生跑过去,诚恳地问。
大爷眼神一闪,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嗯,刚才我看到你治花的手法了,是一种魔法还是道术?”
穆仁生一怔,他想不到大爷这么快知道自己的异能,更对它表现了兴趣。但他还是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一个女孩子告诉我,这叫做生念,但她们都认为是属于魔法的一种。”
“你先坐下来,”湛月大爷抬头望空,喟然长叹一声,“以魔法救治植物的人我没有遇见过,但是,我却有一个相近的传闻,和你现在的做法很相似。”
“哦?”穆仁生依言从旁边拉来一张小凳子,在大爷的旁边坐了下来,当听到大爷所说的传闻时候,他不禁也来了兴趣。
“我五代都是中药世家。这传闻,是我爷爷听来的。以前有一个外国来的传教士,很向往东方的中草药,但他来到我爷爷的药圃时,却不以为然地说,爷爷所谓名贵的中草药,在他们那边也有。爷爷很是震惊,那些传说只能是东方独有的中草药,怎么会在西欧出现的?可惜,那个时候,交通不方便,他无法赶到传教士所说的地方验证一下。而当我父亲也立志做一个医生的时候,爷爷马上给他出了一道入门难题:要他马上飘洋过海,到西欧各国考察一下,有没有传教士所说的,有一个小土坡,坡上长年累月地长满了不知名的奇花异草,有见识的人都管它们叫中草药,无论遇到干旱涝灾,它们依然矢志不移地开放得非常茂密。我父亲亲眼目睹了那个小土坡上的花草,鉴定了它们和东方的名贵中草药一模一样!听当地人的传说,这是上古的一个天神卧葬的墓地,没有人知道这天神来自何方,只知道,他高如竹,壮若松,头像金瓜,发如柳,整个状若金刚,手长可触地,每到一个地方,常以手抚地,口中念念有词,不久,那地方的粮食便会高产丰收;可能太累了,那天神便在小山坡里躺下睡着了,不料就这样一眠不起,其他的植物知道了,纷纷想方设法守护着他,保全着他,那十年,方圆百里的植物粮食都枯萎凋零,人们不得不离乡别井,另觅他方。”
湛月大爷顿了顿,又说:“我父亲不相信这个传说,因为,有另外一个比较近的传说,说郑和下西洋,曾经在那里停留过,养伤过,所以,遗下了东方中草药的种子,让当地人也分享一下东方的灵丹妙药。
大爷顿了顿,看着穆仁生说出自己的见解,“但我觉得,你那手法,和前面那个传说很相似,差别就是他抚地,你触树,却都可以为植物带来福音。教你这种方法的那个人,没有和你说过这个故事吗?”
湛月大爷一番神秘动人的传闻,听得穆仁生痴痴入迷,令他仿佛也看到了一个在酷日之下,一步一抚地,一步一吟唱的怪人,在默默地为世人谋着福祉。
“哦?没有。没有人教我的,是我不知怎的,一天碰上的。”当大爷问他的时候,他才醒转过来。
“没人教你的?”湛月大爷不禁一愣,穆仁生的回答,使他对他坚信的那个传说开始有点动摇了,“没人教导,也可以拥有这种超自然的力量?”
“是的。”穆仁生真诚地向他道出如何碰巧发现一片叶的增长到今天掌握四种生念的经过,“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湛月大爷听完,不禁仰天长叹,“天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天神的继承者?那么,天神也基本不存在?那个传说也是杜撰的了?”
说完,潸然有热泪从老花眼里滚滚而下。
穆仁生不理解,大爷一生美丽的信仰,就在他寥寥数语当中,化为乌有那种失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