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赖若兮转而凝神一喝,半空中矩形陈列漂浮的竹节,开始绕着圈转动起来,她双手倏地往后一收,穆仁生即时看见,那些竹节像碉堡里喷射出来的火舌般纷纷射向立交路口纵横交错的几条公路的外围,插在地上,“扑扑”有声。
半晌,竹落声顿,穆仁生环视一周,暗暗惊讶竹节插埋得错落有致、间隔相若,在蓝天白云底下,和蹲在路边排着队的鸬鹚一般,绿点连绵。
“哟,就这么一声珍重一收手,就能造成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象?”穆仁生不禁叹为观止。
“你也可以这样做呀。”赖若兮莞尔地说。
“我?”穆仁生难以置信地问。
赖若兮狡黠地一笑:“只要你把那断竹简的含义全部领悟出来的话,就有可能。”
穆仁生这才懂得她的意思,是蕴藏着一线希望的可能性。不禁讪笑一声,“要真能够领悟得出来,也想先把小茵的手驳回。”
“那你可要努力去想了,到时候也要把我头发里的桂精灵一起医治了。”说完,那精灵从她长长的马尾辫里遨翔出来,飞到穆仁生的面前,停空扑翼了一会儿,转而绕着穆仁生萤飞数圈,她流泻着的绿光在榕树荫下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直到赖若兮叽哩叽哩了几句,那精灵才不情愿地飞回她的马尾辫里。
穆仁生很好奇:“你刚才是不是和她沟通啊?”
赖若兮歪头一想,说:“算是吧。”
“你是怎么学到的?”这一点又让好学的穆仁生给赖若兮蒙上多一层神秘感,撩起他更加浓厚的兴趣。
“这一点,还不能马上告诉你。现在,你还要把那些竹节催生扎根了,不然,它们肯定熬不到明天。”赖若兮岔开了话题,交代了穆仁生要负责的任务。
“就这样一根一根去催生?”刚才穆仁生暗暗数过,那断竹节至少也有二三百截。要他真的一根一根地去催生,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就用吧,如果没有,我也帮不了你了。”赖若兮说着,就走到榕树下,靠着粗大的虬枝,假寐起来。
穆仁生想起她说过,她是植物心理治疗师,他是植物物理治疗师,两者分工泾渭分明,虽然可携手合作,但事实是互不相干的;而他自忖能力有限,也就在叹喟一声后,自认劳苦命。
这时,晨曦初露,艳阳高照。穆仁生重操民工苦力的工作,顶冒着日照,跑到公路旁的竹节前,两节两节地以“亲上加亲”催生。
这次的增长催生有点奇怪,穆仁生一旦念完“亲上加亲”,绿光从蓝天上降下,化为高大的萤光,逐渐合拢成树状,待绿光鳞次栉比地向梢部消隐,整棵成竹赫然出现,枝叶挺秀细长,迎风招展,姿态优美。把穆仁生也吓了一大跳。
想即时问个所以然,赖若兮却仍在远远的榕树下假寐不起,只得稍后再问。
一个小时过去,穆仁生终于把公路旁的竹节催生成可迎风招展的成竹小青竹,竹影幢幢,竹叶婆娑,纷纷弯向大榕树,榕竹间不仅相映成趣,清香四溢;还给过往的公路上增添林荫。
穆仁生拖曳着疲倦的身躯,返回到榕树下,对赖若兮喘气地说:“你,你再看看,我们现在,为它增添了这么多朋友,它高兴不高兴?”
赖若兮适时醒转过来,说:“问过了,它不是很高兴……”
穆仁生不禁一愕。
“但它说,暂时不自杀,会试着跟那些竹子做做邻居,做做朋友。”赖若兮站起来,狡黠地说。
穆仁生这才安下了一颗心,转而随便问:“很奇怪,这次催生的都成了一株株的了?”
赖若兮微微一笑,解释说:“我那个爆呢,是打开植物的爆门,是让它们开心疯狂的心理治疗,它们在开心中自切,在疯狂中飞插,等你催生后,还疯狂地生长呢。”
穆仁生诧异地说:“还有这等神奇的事?看来你的异能也是非一般的。”
“呵呵!”赖若兮忽而仰天长笑,笑而不语。
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响,穆仁生望到不远处有个戴墨镜挎包的中年人拿着一部数码相机在拍他们。
“你是什么人?不许拍我们!”赖若兮笑声戛止,气冲冲地跑过去,嗔怪说。
那中年人也歉意地走过来,说:“不好意思,我听说这里有棵大榕树状如罗伞,完美无缺,特地跑来跟它拍照,但看见两位,一个悠闲自在地躺着,一个兴致勃勃地笑着,情景很奇特,一时忍不住,所以拍了下来,如果两位实在不喜欢的话,我把它删掉就是了。”
穆仁生见他说话诚恳而大方得体,不禁对他有些好感,便问:“你是干什么的?这么喜欢拍照?”
“哦,我是个摄影师,就是喜欢到处拍照,喏,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关照。”中年人很健谈,坦然相告后,果然,从里袋掏出几张名片,递了两张给穆仁生和赖若兮。
赖若兮瞥了一眼,猜疑地问:“你说你是摄影师,但这名片却写着艺术总监的?你在骗人吧?”
“哦,摄影师是我以前的职业,我现在做了模特公司的艺术总监了,但还是改不了喜欢到处摄影的习惯。”穆仁生见他边说边不好意思地拍着后脑,感到他和自己一样的诚实可爱。
“模特公司是做什么的?”穆仁生不懂臼。
中年人又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哦,模特公司是这样的,就是找一些帅哥美女来,在舞台上、电视上展示产品,或者在杂志上、海报上做平面的商业广告等等。比如两位就有这个机会的。”
“不帅就不能做了?”穆仁生望着他的名片,若有所思地问。
“当然不可以一概而论,有些个性独特、长相独特的,我们认为有可以商业操作的,也是可以的。”
“比如是丑得天下无敌?”穆仁生提出了一个大胆假设。
“嗯,你比方得对。”中年人和穆仁生谈得很是投契。“比如,长得像明星伟人的,不管美丑,我们一概都会包装的。”
“不好意思,就算有机会,我们也不能去,我们有要务在身。”赖若兮有点遗憾地要把名片退还给中年人。
“哦,这不要紧的,自己不能去,介绍一些帅哥美女朋友来也是可以的。”中年人仍然不愠不火地说,并拒收名片,示意赖若兮保留在身。
“说起朋友,我倒有一个,她不仅长得美,还很奇特,我可以介绍给你。”穆仁生根据他们的对话,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哦?是吗?”中年人眼睛闪着亮光,喜悦地说,“看什么时候,约个地方见个面,怎么样?”
“要走了。”那边,赖若兮在催促穆仁生。
穆仁生站了起来,也坦然地对中年人说:“这样吧,我先征求她的同意,然后再给你电话,怎么样?”
“好!就这么定了,这几天我都会在本城里视察,随传随到。再见!”中年人随和的态度,让穆仁生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再见!”穆仁生回头向他挥手告别,随即马上赶上在前面的赖若兮。
来到无人处,赖若兮停下来,回头暧昧地对穆仁生说:“这次,你真的不让我弄昏你,要睁大眼睛飞天遁地吗?”
“当,当然。”穆仁生看着她阴笑的脸,有点不确定地说,“我宁愿明明白白地死,也不要浑浑噩噩地昏。”
“好吧,我就带你飞一趟,但你要谨记一点,不能在中途退出,不然,你会摔得很惨很惨的。”赖若兮说完,左手拉着穆仁生的右手,她的右手忽而拢起手印,闭目默念玄语数声。
“好,我一定不会的。”穆仁生说这话时,其实心里没底。
随着赖若兮“起!”字一吐,穆仁生随即像坐快速电梯一样,被垂直呼呼地带上高空,他来不及深吸入的一口凉气,屏气坚持了数秒,升空状态仍然改变,他不禁被自己窒息得晕了过去。
随后的行程,穆仁生照样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是在花莺街的一条暗巷里。随赖若兮走出暗巷,就可以远远看到“花好月圆”的店招牌。
穆仁生推门进入,看见电脑前的江小桐,他就逼不及待地想向她解释昨晚和刚才的事情经过。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江小桐就站起来,把桌上的一个方盒递到他的面前,说:“这个送给你。你没个手机在身,找你还挺麻烦的。”
穆仁生惊奇接过,一瞥方盒封面上,果然有手机的图像,内心不禁忧喜参半。
“我,我是想说,刚才……”
江小桐宽容地说:“这个不用说了,刚才燕红姐已经转告我了。”
穆仁生不禁一愕,内心因为被理解而开始感动,更使他有责任把昨晚自己擅自离开的事情经过在这一个时刻向江小桐交代清楚。
“其实,我昨晚,在洗手间外遇到了三名大汉……”接下来,他把整个过程向江小桐和赖若兮她们透露了。
一向从容不迫的江小桐在穆仁生叙述当中也被震惊了,她不仅震惊穆仁生惊险地遭遇了黑帮,还为穆仁生为了掩护自己而在一瞬间作出艰险的抉择而深入深感动。
看来,她一大早就出去买一台手机送给眼前这个老实人,是值得的。
而赖若兮得知穆仁生与黑帮的巧遇后,也在角落里瘫坐下来,暗叹一声,命运弄人,黑帮不幸,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怎么一个阻字了得?
“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穆仁生诚恳地请罪。
“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无原故就离开的人,我一直都没有怪责你的意思,要不然,我还会送你一台手机吗?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用它来联络我吧。”
江小桐嫣然一笑后,重坐回椅子上,内心幸福地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