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条大红绉绸汗巾包了,递与他,道:“好好藏着,万不可与人看见,小心在意。”再三叮咛。巧儿接了,兴兴头头而去。不一时,只见巧儿笑嘻嘻上楼来。火氏忙问道:“事体怎样了?”巧儿道:“事有凑巧,这是奶奶的洪福。此事亦谓之曰福??奇谈。我刚到外边,一个人影也没有。恰巧竹相公走出来,想是要溺尿。见了我??撤身就要回去。我低低的叫住他,把东西递与他,把奶奶的话悄悄向他说了。他打开看了看,藏在腰间暖肚里,欢喜得了不得。他道:‘多上覆奶奶,我明日把你爷哄在外边过夜,我一定来。’说着,听见大爷说话,他忙忙进书房去了。”火氏听说,满心欢喜,拍着他肩背,道:
“好孩子,这样中用,不枉我疼爱你一场。”巧儿道:“奶奶恩养我们的,这点事若做不来,还要我做甚么?”奇语,主母恩养丫头,原来是为此。遂下楼归房,以俟明夜佳期。
且说竹思宽在嫖赌行中过了半世,甚么事不知道?见火氏送了他这件东西,知道是做表记的??心中暗喜。进书房中同铁化吃着酒说着话,心内想道:我虽然遇过些妇人,都是妓女,那阴户俱是经过千百人阳道的,却从不曾见过良家妇女之物是怎个样子。因为我这东西过当,也不敢去寻人。今承他这番厚爱,且又闻他生得标致非常,得会他一会,就做着弄不得,且见见这样妙人儿的妙物,也是造化。须将老铁骗出去耍钱,才好行事。好赌者当防之。想了想主意,便道:“大爷这几日怎不到屠家去耍耍?”铁化道:“前日你看见的人,既不对桩,又没有大钱,倒把我输了两场。总没有个好主儿,耍得一点兴头也没有??”竹思宽道:“昨日他家局子里有几个人,都是外路来的。我看他都是些雏儿,成千家银子拿着。我因没有现梢,不敢下场。大爷何不明日去赢他些来,翻翻前日的本钱?”铁化道??“说是这样说,输赢也是定不得的事。”竹思宽道:“只怕短歇就没法了。上场时说明了要耍一夜,顽长了,到了夜间,大爷弄些本事出来,怕不一股擒之。”铁化心中大悦,道:
“明日我同兄去。”竹思宽道:“明日上半日我有些小事,大爷请先去,下午些我来奉陪。”又饮了几钟,辞别去了。次日,铁化带了几百金到屠家赌局来,果然有三个江西木商在那里,正少一把手。屠四见了铁化,大喜道:“爷来得好,我正要烦老竹去奉请,因他两日不曾来。这三位都是现梢,大爷顽顽。”铁化道:“我因为昨日见老竹说的,故此今日带了银子来。先要说过,要顽除非长局,正正经经见个输赢,顽个通宵,我才来的。”
你在此要顽个通宵,那知令政在家亦要顽个通宵也。不知事少年当深戒之。那三个道:“这位爷说得是,夜局更妙。”说定了,摆下坛场,就掷起来。再说那竹思宽自铁化家出来,要打点明晚行事的,便不到屠家。恐次日铁化去,挂住了身子,便到郝氏家去宿。他因心中想着火氏,将郝氏之躯当他,足足弄了半夜。因困乏了,睡到次日已饭时才起来。日色将午,他到屠家门口,打听铁化已来了,上了局,喜不自胜。到各处去闲撞,捱到天色已暮,到铁家来。已将关门,故意问看门的道:“大爷可在家?”门上人道:“大爷从早间去的,此时不回,大约是不来了。”竹相公此时来,有甚么话说:〈做〉〔竹思宽〕故意咨嗟道:“我寻他有要紧的话说,不在家怎么处?”遂走到书房里,道:“我在此等等罢。”那家人道:“恐今晓不回来。天黑了,怕等不得。”竹思宽道:“我有要紧的事同他商议,定要面会的。他就不来,我在这里过夜,明早他必定回来。”家人都知他是主人的厚友,常常来往,过宿也是常事,便道:“既然相公在这里,我去点灯,叫收拾晚饭来。”竹思宽道:
“我吃了饭来了,你只点要来罢。”须臾,点上了灯。竹思宽道:“你们都请去安置,我自己在这里睡了,不用人做伴。”家人们见主人不在家,落得去受用,都各回家高卧去了。那火氏昨日听得巧儿说竹思宽许了今日必来,犹恐铁化在家阻了好事,不住叫儿打听。早饭来说铁化带了银子赌去了,心中一喜,还怕他晚上回来。到了日落未回,知道在外过夜,越发放心。但不见竹思宽来,正在忧闷。只见巧儿一脸的笑走进来,到耳傍俏声道:
真伶俐。“竹相公来了,要在书房过夜,等爷明早说话呢。”火氏知是假圈套,喜不可言,想道:如何得他进来?又想了一想,道:不好,还是瞒了丫头们,我悄悄同巧儿出去为妙。原来铁家的房子正楼五间,厢楼六间,独院独门的。门外横隔一条小巷,面前就是大厅。厅院东边有一个小圈门,进去又一个独院,三间书房。后边也是一个院子,前后都有假山花木。厅后那条巷,东西尽头处都有角门。西边角门通着厨房众家人下房,东边一个小角门通着书房后院上房。出来就不走大厅,从角门直达书房,甚是便宜。火氏叫巧儿去:“若没人,可通知竹相公,叫他关了前院门,把后边角门开了,等夜静些好出去。你来时,可就把大厅门同西角门闩好。”巧儿出去,一个人也没有。他对竹思宽说了,进来把两处门都闩好,到房中悄悄回了火氏的话。火氏虽有三四个丫头,只巧儿在他屋内睡,别的都在西屋??他此时淫念一动,坐卧不宁,心中好不难过。只把头梳了梳,将牝户用香肥皂挖洗了一番??老早吩咐丫头们都去睡觉,他也故意上床假睡。那些丫头是巴不得的,每常主母坐着,还要偷空去睡,何况主母吩咐,可有不睡之理?倒下头就如死人一般。火氏叫巧儿听听丫头都睡熟了,下床同巧儿出来。带上房门,轻轻开了堂屋门,也反带上。趁着微月,开了院门,也带好,顺着东边小巷,走到书房后角门来,轻轻推开。二人进了门,闩好,到书房中来。
竹思宽正坐等,专候仙姬降世,神女临凡。侧着耳听,夜静了,隐隐似有妇人高底声响。忙走出来一看,月光下巧儿扶着一位美人来了,欢喜欲狂,忙让到房中。竹思宽忙把灯剔亮了??将他一看,真好一位风流标致的女郎。也不梳妆打扮,他是安心出来做一番大生活的。头上紧紧挽了一个苏纂,结结实关着两根金簪,穿着随身大红绉纱,窄袖袄儿,鹅黄丝裙子??是个回回家妇人的打扮。手中控着一条白绸汗巾。只道他拿来揩嘴,原来是预备揩那个的。他虽是一个淫浪妇人,一来年幼,二来乍见生人??未免含愧,脸上一红一白。竹思宽见了这段娇羞,魂都没了,忙作了揖,道:“我有何福??敢蒙奶奶这样见爱?看了许久方才作揖,是渴想极了的样子。神情逼真。如何才报得这种深情?”那火氏只回了一拜,并无言可对。竹思宽也忍不得了,一把抱到床上,替他宽衣褪裤。他也并不假装推辞,脸红红的微微含笑,两眼半闭半睁,任凭脱去。
火氏见他说得这等恩爱,弄都弄了,还怕羞不成,一把搂过他脖子来,也连亲了两个嘴。说道:“亲哥,你这样疼爱我,我就给你弄死了,也是没得怨的。”把嫩生生的舌尖递入他中口咂了一会。淫妇人水性易动,已入其圈套中矣。他同铁化正经夫妇一场,也不曾有这番恩爱。二语虽是闲言,却是入火氏的罪案。火氏道:“这弄不得怎么处?”竹思宽道:“你今日是初试,下回再弄,包你就不这样艰难了。”火氏道:“等我养好些,你过几日再来。但只是你怎么得在这里过夜?”竹思宽道??“这个只好看机缘。我想法在嫖赌两个字上把你嫁铁大爷挂在外边,我就好来亲近你。好嫖赌者着眼。只恐我来了你不得知道。”火氏道:“只要你把我家的哄了出去,我时常叫巧儿出来探听。”他二人约定,搂抱着睡了一觉。醒来时,月已西斜,将及天曙。火氏道:“我去罢,天将亮了。”起来穿衣,二人舍不得,又搂抱着亲嘴咂舌了一会。方才下床。看那巧儿时,倒在一张醉翁椅上,两腿大揸,放在两边椅轴上搁着浓睡,他因睡熟,不曾听得二人行事,故后来问竹思宽可弄得是弄不得。前后照应,丝毫不谬。火氏笑着把他推醒。开门出来,犹依依不舍,不忍分离。携着手叮咛了又叮咛,嘱咐又嘱咐。送到角门口,方才分手。竹思宽目送火氏,那火氏也一步两回头的望。只等火氏进了内院子门看不见了,竹思宽方才关了角门,回到书房去睡。火氏到了屋内,巧儿关了院门,火氏上床坐下,重又脱衣而寝。那阴门次日大肿,裂破处疼了好几日,直等结了疤儿掉去才好了。那竹思宽一觉睡到日高三丈方醒,想道:世间有这样多情女子,我料无可报他,只有竭力同他大弄一弄,得他稍遂欢心,火氏原不过图此。
才可报他万一。只要想法骗得老铁在外过夜才可行事。这是铁化厚朋友的算计。正想着主意,只见铁化笑吟吟走进来,道:“我在屠家专候兄,何反在我舍下呢?”竹思宽道:“昨日早间有些俗事脱不得身,直到夜了,我只当大爷回府,特来看看采兴,谁知竟不曾回来。夜深了去不得,所以在府上借宿。大爷采头如何?”铁化道:“兄言不谬,果然三个都是邹(雏)儿,被我大胜,赢了将及千金。赢得他人千金,折去妻子一窃。爱便宜人往往如此,方才回来,正要着人去请兄。几时叫老屠勾了他们来,让我再赢他一场。不劳多嘱,他心比你还胜。门上人说兄在此间,昨夜失陪得罪。”昨夜有令政奉陪,何必劳你?竹思宽听了,正中下怀,他出去了,好来同火氏亲热。忙答道:“这容易,都在我效劳。岂只效劳于铁化,更欲效劳于火氏也。对老屠说了,约定日子,我来奉请。”铁化将小厮们搭连中扛来的银子,拿出一大封递与竹思宽,道:“承兄指引,些须奉敬。倘再弄着他们,我赢了还有酬谢处。”竹思宽道:“怎敢当大爷这样厚赐?”连他夫人的那件宝贝都拜领了,何况此些须之物?铁化道:“你我相契间不必客套,请收了。”竹思宽道了谢,收入腰中,起身作辞。铁化要留他吃饭,他道:“大爷辛苦了一夜,乏困了,请安歇安歇罢。改日再来奉扰。”拱手去了。铁化也正要睡睡,见他这样体贴,好不感激。因昨夜不在家不曾陪他,又甚不过意。不知尊夫人已陪他过夜,连阴户都被他弄裂了。铁化同他这等相好,又待他如此厚情,还淫污他的妻子。可见世上结交,不可不绝匪类,正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在而不知心。那竹思宽得了五十两银子,心中暗喜道:这个阿呆,我睡了他的老婆,又还得他的厚赠,受人如此之情,反淫人之妻,当内愧自责不暇,而更笑人之呆。此等心肠,较恶兽尤毒。谓竹思宽之淫火氏,系火氏起意,彼罪尚可减。但竹思宽负铁化之深情,其罪何可恕?
然而有说焉,彼父母犹不知为何人,又何朋友之足论,于禽兽又何难焉?世上那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欢喜不尽,一路又寻思道:钱贵这妮子,自从硫笼之后,这几年越发娇得爱人。我但瞥见他那举动言笑,连精魂俱失,久要想亲近亲近他。我虽同他母亲相厚,不好白开口的。今拿这五十两头送他,要同他女儿睡一夜。但见钱眼开,再没有下肯的。我先怕我这孽具太大,他那娇怯怯的身子恐不能容。今看铁家娘子与他身材相仿佛,这都弄进去了??何况他经过多人,自然与铁家娘子又是不同。可以得一场快乐,也不枉为人一世。且他母亲的那件东西也有些瘪了,换一换新鲜嫩物尝尝。遂欣欣然到钱家来同郝氏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