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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藤本

一场迟来的雨也终于下了下来,大雨冲刷着街道,冲刷着墨城每个路口。我很好奇为什么真么大的雨,乔都不开雨刷器,我是说,甚至连我坐在副驾上,都已经有点看不清路了。可是我识趣的没有发问,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不能说嘿,老兄,你看的清的路吗?也不能说嘿,老兄,你看见班奇杀人了吗?这得多傻的人才开的了口!起码,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问。

终于到达传说中丹尼斯一家的豪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大雨短暂而急促,匆匆下过就收工了,月亮正正的嵌在夜空中,像一颗夺目耀眼的宝石绽放着奇异的光芒。夜有点微凉,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望着眼前这幢宏伟的建筑,像极了一个落寞的游客置身在凡尔赛宫前,惊讶的不知如何形容我的感受。

妮基见状,热情的拥上来拉着我的手,刚好碰到我被黑色夹克施虐的左手。这让我立马疼的找不着北,又差点疼得叫出声来。

“抱歉!芮尔!你的手比看起来更严重。”

“嗯。”我的手看起来没什么,但一碰到就疼的不行。

“可能是……脱臼了。”妮基检查了下我的手,“新手的作风,换成其他……你的手可能就废了。”妮基的神情像个专业的医生一样。

妮基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新手?”

“没什么,反正在处理之前你要格外注意,嘻嘻。”

“那……乔呢?”我探着脑袋望了望四周,并没有找到乔的身影,下车之后我就没有再见到乔了。

“一会儿你就见到了,我先带你去房间换套衣服。”妮基说着,带着我穿过大厅,我才发现建筑的外貌和里面完全不一样。从外观上看极尽奢华仿佛凡尔赛宫一样,而建筑里面简约前卫的家具陈设,黑色白色两个主色调装饰着家里的灯具,让人仿佛置身科幻电影里的豪宅一样。

“今晚我住这里?”我吃惊的问妮基。

妮基把我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满是落地水晶灯装饰着,还有一个飘窗浴缸坐落在窗边,能俯瞰这个墨城夜景,美得让人窒息。白色的地毯毛茸茸的,铁艺的公主圆床,就像是白色的奇异乐园一样,简直就是所有少女憧憬的卧室。

“嗯,干净的衣服在衣柜里,你自己选,我在楼下等你,芮尔。”

“我能用那个……吗?”我指了指窗前的浴缸,我真的很想洗个热水澡。

“噢……当然!这个房间都是新的,芮尔。”

“…谢谢……”我有点不好意思。

“别客气,芮尔。”妮基微笑道,顺手帮我把门关上了。

我站在房间里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感觉自己就像走错了空间。房间布置得梦幻绚丽,美的像画一样。

迅速洗完澡后,我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我不想让大家等我太久,挑了件黑色吊带的裙子,衣柜里居然都是礼服和裙子,主基色有红色,白色,黑色,看的出来款式都是设计简洁大方。唯一一件简单点的裙子就是我挑的这件。挑的时候没发现,等穿上的才发现,这件裙子几乎把我的整个后背露了出来,吊带是交叉型。这让我站在镜子面前好长时间不知道怎么挪开视线,我是说我从未穿过这么露的裙子。然而除了这条裙子,就没有其他更适合的了,我不可能穿着其他华丽丽的礼服下楼,这样肯定会被比德捉弄。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房间里的灯突然一下子全部黑了,吓的我神经反射猛地向后看,我不知道是不是电路的问题,只能先摸着黑前进,摸索着开关在哪里。要不是这几天发生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我敢打赌,我胆子没有这么小。房间里一些细微的声响也让我感到不舒服,特别是在黑黑的环境下。

我窃喜就快摸到门口开关的时候,一个身影不知从哪里出来,在黑暗里向我压了过来,我的手脚在慌乱中踩到东西害我差点滑倒,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后,我站稳脚。借着落地玻璃窗外微弱的星光,我终于看清了这个身影的主人,乔。

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窗外的月光像瀑布一样倾洒在他身上,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头棕色的头发让乔比看起来更阳光精致,帅得不像人类一样,乔就这样莫名其妙出现在我面前,褐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得越发得深邃,让人捉摸不透。我才发现眼前的乔站着比我高出那么多,我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如果时间此刻静止就好了,真想伸手摸摸乔高挺的鼻子和眉眼,基因强大真好。乔的突然出现,我并没有惊慌,相反,我有一种熟悉的心安感。和以往不同,我对乔的芥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消失殆尽,最开始的恐慌也没有了,抱着探索乔的目的和乔一次次接触后,那种心安感和信任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在我心里扎根,让我忘记了他可能是个隐形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我被乔看得不好意思,尽管房间是黑的,我还是能感觉脸不自觉发烫。可能是离乔太近的原因,我能闻到乔身上淡淡的香味。也不知道乔是不是和我一样,可能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触,就算是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出乔有一小点不自在,我看见乔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想极力掩饰他的不自在,在短暂的对视后,乔拿出一件衣服扔到我手上。

“穿上它。”乔呼出一口气,像个帅气稚嫩的孩子正在闹别扭一样盯着我。

“可是这是厚的?”我好奇地看着手里的衣服,可这的确是厚厚的,就好像是秋天的衣服,要知道墨城现在可是夏天。

“家里没有适合的衣服,所以先将就一下。”乔略显不满。

同时瞥了瞥我肩上的细吊带,乔的眼神说不上嫌弃,但就是不喜欢。

我抓着衣服的底端想要穿进去,才发现乔给我的这件衣服不仅厚,还是件高领的毛衣,毫无疑问是秋天的衣服。由于手疼的原因,我只能用另一手抓住衣服往头上套,庆幸的是衣服比较宽松。索性周围都是黑黑的,我笨拙的样子乔也不会太注意,我心想。

吃力地将头套进衣服后,乔在我面前还是一副别扭的样子,这让我更觉得我自己的样子傻的不行。就在我想接着吃力把衣服整个套进身上的时候,乔绅士地伸出双手,环进我的头发里,将我的长发从毛衣的领子里轻轻抽出,整个过程没有碰到我的脖子和后颈,避免了许多尴尬。当然,我的脸早就烫的不行。

“谢谢。”我低头呢喃道,刻意避开和乔眼神接触。

“裙子不太适合你,还是毛衣比较好。”乔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看着我身上厚厚的毛衣说,就像设计师亲眼看到自己的作品穿到模特身上一样。

“可现在是夏天。”我反驳道。

“有区别?”乔俯身反问我,脸又贴近了许多,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我仍然感觉不到乔任何的心跳或者紧张,乔连一丝杂乱的呼吸都没有。只有我自己像个乱了阵脚的做了亏心事一样的人,愣在原地心跳不止。

“当然有。”

“有什么区别?”

“冬天会穿毛衣,秋天会穿毛衣,就是夏天不会。”我急于抗议,没有发现乔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黯淡。

“……真好。”乔沉默了一会儿,像个小孩丢失自己喜爱的玩具一样,没有垂头,但却丧气。

印着月色,我看见乔的嘴角有一丝无奈,我有些不解。

“所以才有那么多款式不一样的衣服,厚的薄的,短的长的。”乔没有打断我,“就像夏天谁要是穿着毛衣出现在游泳池旁边,你一定觉得那个人疯了不是吗?”

“要是哪天你发现我和你不一样,你会觉得我是疯子吗?”乔的语气里竟有一些失落,转过头看着窗外,不想让我看清他现在的表情,或许仅仅是在欣赏窗外的月色而已。

“没有人是一样的,每个人都不一样。”是的,没有人是完全一样的,我们都是不同的个体单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我低头看着这件裙子,被毛衣完全盖住,只留下裙边露在外面。

“不适合…你。”乔顿了顿,让我有点受挫。

“好吧,我知道我驾驭不了这样的裙子。”我发誓我现在的表情简直傻透了。

“…………”乔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我真是傻透了,真是糟糕的一天!”我抱怨,因为乔的反应。

我还期待乔能说出什么安慰我的话,真是傻透了,想想都不可能。

“……哈。”乔忍不住笑出声,脸上又露出可以迷死人的笑容,“走吧,你的朋友还在大厅等你。”说完,乔不再看我,转身走向门口找到灯的开关将灯打开。

灯打开了,乔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与其说变,不如说又回到了原来那个他,那个在学校永远一副绅士样,不带任何情绪的乔,让人捉摸不透的乔,充满神秘的乔。看着乔转身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让我想抓怎么也抓不住的距离感。我不禁伸了伸手,想要抓住乔的衣服,最终却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强迫自己自动删除刚刚的回忆,这些足以让我想起来脸红心跳的对视,都要通通忘记。

我和乔还没有到大厅就已经听见里美的喊叫,“你们都是怪物!”

我急忙上前安抚里美,握住她由于惊吓过度有些发抖的双手,上帝。

“里美,我在这!”

里美松开我的手冲着比德和妮基他们喊道,“你们这些怪物!!”

比德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壁炉里燃烧的火焰然后打趣,“可不是,你们被带到都是怪物的屋里了,怎么办好呢?”,一副不吓死里美不甘心的表情。

妮基和班奇则有些无奈,看到我和乔终于下楼了,纷纷投来求助的目光,“芮尔,麻烦你了,我想要帮她换药,可是里美……”妮基看了眼正在壁炉前沙发深度睡眠的里美妈妈。

还有我那一身厚厚的毛衣,引得比德暗暗发笑。

“别让他们靠近我妈妈!”里美一把拉住我,激动的双手还在一直发抖。

“我们能不能先换药然后再冷静下来好好谈?”我一边安抚里美的情绪,一边试图让里美知道妮基没有其他意思。

里美却一脸不可思议,“你知道这个怪物刚刚居然想催眠我吗?!”

很好,我又一次习以为常了。现在估计只有谁站出来告诉我乔是同性恋才能吓到我了。

“我们先换药。”我拉开挡在面前的里美,示意她安静,让妮基迅速有效地帮她妈妈换好药。乔看着我有些微微肿起的手,也让妮基帮我处理了下脱臼的手。班奇和比德两个大男孩不痛不痒,比德烤着火,班奇则在一旁玩着他的手机,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只要里美安静下来就好,大喊大叫的里美让他们感到抓狂。

里美站在我身后,焦急的看着她妈妈,脸色还是一样苍白,除了惊吓过度,我知道这几天她肯定没有一次充足睡眠。“会好起来的。”我再次握住她冰冷的手,终于在看到妮基帮她妈妈换好药之后,心情稍有平复的里美,双手不再发抖。

“我不能一直这样把妈妈放在这儿!”

“……”我实在不知道此刻我们除了这里,还能去哪。报警?警察会受理这么诡异的案件吗?那个黑色夹克都被班奇终结了,想到这,我不禁瞥了瞥班奇,他那张无瑕冷静的脸和刚才手起手落,不带一丝犹豫的那个班奇简直联系不起来。

“芮尔!”

里美看我的眼神里,就像急于征得同意似的,这很明显,当初那个迷恋乔他们的里美已经不存在了,她在这个屋里唯一信任的人只有我了。

“可是现在我们除了这儿,能去哪?”我不敢看里美的眼睛,我怕我回应不了她想有的期待,同时也在绞尽脑汁,能去哪?

“我们找警察吧,再不行……再不行的话,至少找间医院让我妈妈呆着!”

里美看着她妈妈,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妮基突然插了句,“不能去。”缓缓望向乔,就像未经许可就得出结论。

“这不需要你同意!”里美语气有点强硬,虽然她和妮基都是娇小可人的身形,但气场却是完全不同的。慢慢两人之间变得有点针锋相对,我能理解里美现在焦急的心情,也能理解妮基的无奈,毕竟妮基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就算这样直接或者间接导致你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你还是要离开的话,可以留你们一晚。”这一次,在妮基还没开口之前,乔淡淡地说,一副完美绅士的笑脸下仿佛在说,你要去去吧。

我不敢相信乔可以这么冷静的说出这些伤人的话,一针见血,比起任何劝告都要有用。

里美嘴角有些颤抖,“……不会的!!生病了不应该去医院吗?!对吧?芮尔!”

“那她是生病了?”乔明知故问。

“……不是。”里美最后还是垂下头,眼里都是黯淡无神的光。

“那你为什么要把她送去医院呢?”

“……我…”

里美耸拉着脑袋,陷入更深的沉思。我只能在一旁默默的陪伴她,不想搅乱她的思绪。一向让人捉摸不透的乔,让我第一次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情绪的起伏。不是很明显,但是我能感觉到,乔的某些气场充满在这个空间,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

我隐约觉得乔他们好像都知道里美的妈妈发生了什么一样,完全没有感觉他们有任何一点觉得诧异,反倒那种习以为常让我的汗毛微起,就算是经历了这么多怪事之后,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乔他们能泰然自若的对待这件事。

乔突然目光一矩,而刚才还在低头玩手机一言不发的班奇也站了起来望着乔,眼神似乎警觉了起来。比德也一反常态,没有了之前的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样子,妮基安慰我们,“芮尔,让你朋友先好好照顾她妈妈,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嗯。”

“有几个?”乔淡定地问班奇,班奇沉默了会,像在感知什么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大概十几个。”

比德显得比较兴奋,“走吧,去活动下筋骨。”

就在我和里美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什么的时候,乔他们已经走了,留下妮基一个人陪着我们。这无疑让气氛变得有那么点尴尬,从里美的妈妈出事以后,里美再也没有给四人帮里任何一个有过好脸色,包括乔。妮基倒是并没有太在意里美对她的仇视和不满,这让我从心底又觉得妮基的善解人意是发自骨子里的。妮基从厨房里帮我和里美泡了两杯咖啡,还特意用抹茶粉在咖啡的奶泡上做了爱心。

偌大的屋里顿时安静了不少,而里美的妈妈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异样,现在也只是安静的休眠中,里美守在旁边一动不动,时不时帮她妈妈盖好身上的毯子。壁炉里的火星星点点的烧着,我却还是觉得屋内一直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冷,穿上毛衣是对的。

“刚才那个黑色夹克为什么会袭击我们?”

妮基有些不自然的抱着手,“或许你得问问你朋友。”

“我正想问你,怪物!”

“拜托,里美!”我瞪了一眼里美,示意她语气好一点,尽管我知道这对里美来说有点不可能。

“我妈妈意识清醒前提到过你们,而整件事也是那么的奇怪,你们出现的时机刚刚好,然后芮尔就被救了,司机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了。”

里美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咖啡,没有要领情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救?”

“假惺惺说的真好听。”

“……真不知道芮尔怎么会和你做朋友。”

妮基抱着手臂不甘示弱,我坐在她们中间,像个大头大气不能出。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就不能学学别人礼貌的询问,谦虚的闭嘴吗?”

“我可没学过要怎么和怪物交流,不是吗?”

“停止!能不能别吵了?”

“……”

“……”

“很好,女孩们。”

我欣慰的呼出口气,端起桌上的咖啡猛地加糖,我不想在这么倒霉的一天,还要听人吵架。要知道,上半夜我还在和死神纠缠。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她醒来,我们才能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袭击你们,芮尔,之前给你的忠告不是恶意的,你知道现在城里并不安全。”妮基起身又向壁炉里加了点火,“之前的新闻报道过失踪的少女,那只是报道而已,事实上已经失踪好几个了。”墨城现在就好像是一块坏肉,正在腐烂发臭。

“那她们也是被袭击了吗?”不敢想象今天要是没有乔他们,我和里美会不会和死神共进晚餐。

“不止是她们,他,她,你。”妮基伸出食指指向我,“都有可能,只是新闻只报道了女性而已,减少市民的恐慌,男性也失踪的话,恐慌指数上升而已。”

“我的汗毛又竖起了,妮基。”我轻轻搓了搓手臂,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刚刚被妮基接好的脱臼的手,将头埋进我的高领毛衣里想让自己比看起来要镇定。

“如果今天你们被带走的话,估计明天新闻都不会报道,抱歉,芮尔,我不想吓你们,只是说实话。”

里美在旁静静的听着,没有再抵触妮基,妮基的话也让里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只能暗自庆幸。

“黑色夹克呢?我看到班奇把他……”

不等我话说完,妮基略显尴尬的打断我,噢不,是斩钉截铁地打断我,“抱歉!我有点困了。”显然在岔开话题。

里美当时在车里,好像完全不知道黑色夹克已经被班奇终结的事,而当时只有我目睹了像谋杀现场一样的场景。妮基刻意回避的表情更让我确信那不是做梦,是真的。

就在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屋子里走廊的尽头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虽然很小,但是我肯定我们都听到了,妮基,里美和我。我们三个杵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都察觉到了异响。很快,妮基还没来得及向我们使眼色,整栋建筑的灯突然一下就黑了,我还在想是不是乔他们回来了,四周黑漆漆的,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外月光如瀑,我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如果是乔,我总是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我和里美摸着黑慢慢靠近对方,同时屏住呼吸。由于前一秒还是明亮的视野,所以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眼睛有点接受不了,有那么几秒黑的连手指都看不见的时候,我很好奇妮基在黑漆漆的环境下还是和明亮视野的环境下没有什么区别,妮基侧着身子静静听着,似乎在寻找那些声响的来源。

视野慢慢由全黑一点一点恢复到能稍微看清大物摆放的位置,我后退一步,心有余悸的摸索着里美的手,经历过上半夜之后,我和里美都变得有一点危险意识了,下意识的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而我的另一只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壁炉里的薪火发出微弱的暖色的光,但并没什么用,视线还是一样的糟糕。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低,让人不禁想打个寒颤。直到黑暗中,一个黑影踢起一抹红色的星光重重砸在妮基的身上,整个过程让人措手不及。妮基狠狠地摔在地上,碰到桌子上,茶杯咖啡杯打翻一地,红色的光被没喝完的咖啡撒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熄灭,那个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妮基的面前,和妮基娇小的身形比起来,那个黑影简直健硕无比,我和里美才意识到大难临头,那不是什么红色的光,而是壁炉里的炭!

妮基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看着眼前这个大个子,大个子一把举起身旁的茶几朝着妮基扔过去!我和里美持续地尖叫划破夜空,噩梦从上半夜到现在,仿佛从没有醒过。

“妮基!!”黑暗中我看见妮基在受过重击后丝毫没有损伤,一头漂亮的长发变得有些凌乱,而更让我诧异的是妮基眼睛变成了红色,像一枚瑰丽的宝石闪闪发光,又像是血一样娇艳欲滴,让人迷幻。妮基盯着大个子,血红色的眸子美得让人陶醉,大个子突然停止了动作,挣扎着皱着眉,僵在原地一会儿,大个子像一团雾一样散开,和妮基玩起了捉迷藏。

我想要上前帮妮基,才发现我和里美早已被包围,四五个身影像雾一样排开,站在我和里美的周围。一个个身形健硕,足足比我和里美要高出许多,我捏起右手的拳头,朝着面前的人开始轮番轰炸,里美也豁出去了,拿下头发上的发夹作为武器,我在一旁突然觉得有一点丢脸,发夹是暗器的一种?里美不管怎么戳都戳不到,面前的人就像雾一样。而我的拳头就像软的柿子一般,面前的人不痛不痒,里美对我投来嫌弃的眼神,这让我更觉得丢脸到家,我和里美就像两个战斗力为零的人,要对抗四五个战斗力爆表的人。

妮基被个头最大的那个人拖住,没时间顾忌我和里美,我和里美只能互相嫌弃然后互相保护自己。这些人看着都是普通人,有些不同的是,他们的身形都比一般人要矫健许多,就像是练过健身一样。其中一个人被我的拳头敲打的有些不耐烦,一把抓住我的手,狠狠地推开我,我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沙发旁,那个人的手没有一点温度,仅仅只是碰到我的手,那种冰凉的感觉让人惊悚,所幸的是他没有抓我的左手,我发誓谁要是再碰我的左手,我可能真的会和他拼命。我摸索着地上的茶几碎片,抓到一块碎片,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朝着面前的人身上拍打。里美突然看着我咽了咽口水,对着她面前的人就是一个诚恳甜美的微笑,然后默默地将发夹戴回了头上。

我还在暗自觉得里美没出息的时候,转头一看,面前的人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窟窿,血不断从衣服里流出。我拿着碎片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插着一些钉子和碎玻璃渣。我也不禁也咽了咽口水,想学里美一样放下武器,报以微笑的时候。眼前这个人一把拽过茶几碎片反手朝我挥过来,出于本能反应,我抬起手遮住头,碎片和我的手臂来了个亲密接触,剧烈的疼痛感从我的手臂传达到我的神经,如果不是这件厚厚的毛衣替我承受了大部分碎片和钉子,我想我的手臂可能要被碎片割破的更多。

面前这个人将整个碎片砸向我,巨大的冲击把我拍倒在地,手臂的血浸染着毛衣的衣袖。突然他像是闻到什么香味一样,眼睛飞快地扫过我身上。我无法想象我正在经历的一切,像梦一样的不真实,疼痛却让人尤为清醒。我甚至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人正一脸狰狞地抓着我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那感觉就像冰冷的粗针眼插入手腕被放血一样,疼痛感让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我能清楚的看见手臂上的玻璃渣,还有这个人一脸欲罢不能,恶心,晕眩,我疼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荒谬的梦,为什么天还不亮,为什么会有人开这么恶心的玩笑,为什么……乔还不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热浪般的灼烧感从手腕遍布我的全身,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但还是能感觉那个人正在贪婪地吸食我的血液。瞬间天旋地转,我看见我在森林里正追着一只兔子,全身雪白的兔子,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我怎么追都追不到,兔子沿着小溪边一直跳一直跳,跳到一个僻静的瀑布前,兔子的肌肉扭曲着撑开变大,浑身一晃变成了一只体格巨型的猫咪,它回过头看我一眼,那表情就像在说跟着我,然后三下两下踩着瀑布旁的石头往上跳,我只能一头跳进小溪里逆流开始游,越游越吃力,越游越觉得没有尽头,而眼前的瀑布就像永远隔着我固定的距离,我在原地一直游一直游,那只白色的猫咪在瀑布上方盘踞着不走,绕着,俯瞰着我,水冰凉刺骨,我只要一停下就觉得很冷,只能不停地向前游。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溪的水变得干涸,周围热气蒸得我难受,四周的森林没有了,瀑布没有了,猫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刺眼的太阳烘烤着整片沙漠,我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嘴唇,渴,我渴。沙子烫得脚寸步难行,热浪一股一股地袭来,我只能缓慢的前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什么都没有。就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影子一直在脚下没有丝毫变化,时间停止了吗?没有人回答我,我渴得说不出话,嗓子干疼,继续埋头走,额头上的汗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已经被蒸发,四周荒无人烟,除了沙子我感觉不到其他生机。我就这么在沙漠里缓缓前行,突然前方的一片绿洲让我欣喜若狂,长时间的缺水让我体力不支,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朝着绿洲疯狂地跑去。走近一看,绿洲中央一个小湖在太阳的反射下闪闪发光,我跑到湖边,把头埋进清凉的湖水里,大口大口喝着,刚才的干渴感一扫而空,清凉的湖水清润着我的喉咙,而湖水甘甜,让我欲罢不能,不漏过嘴边任何一滴。

喝饱以后,四周热气散了很多,我抬头一看,太阳开始移动,微风轻轻吹过湖面让人心旷神怡。就在我休息的时候,那只巨型的白色猫咪在绿洲的深处一晃而过,我赶紧追上,它跑到一棵巨大的树面前停了下来,绕进树背后又消失不见了。乔站在树底下,那张让人面红心跳的脸上是那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对着我张开双手,冲我微微一笑,“我在这,芮尔。”

那个奇怪的夜晚过去的第二天,乔将我和里美安全送到家。乔说我那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这让我有点怀疑乔的说法,因为我居然什么也记不起来,手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很丑的疤,乔说是我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杯割到手而已。

我有点半信半疑,明明有些模糊的记忆,但就是拼凑不起来,连着好几天在学校遇到乔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有意回避我,除了打招呼之外,没有其他交流。里美也因为她妈妈的病好了整个人变得开朗许多。我和里美私底下悄悄谈论那天在乔家留宿的事,她说我和她还有妮基那天晚上聊得很开心,大家都是早早就回房间睡了。我记得前几天里美还莫名地讨厌四人帮,至于是什么原因我竟有点想不起来。现在的里美和以前一样,关心着校园八卦,关心着四人帮的动态,偶尔对着乔他们犯犯花痴,借着补习的名义跑到我家。但我却始终觉得在我的记忆里,少了一块,明明一切都很好,但就是哪里不对。

我很想和乔说话,在学校里的几次尝试后,乔的态度告诉我他并不想和我过多接触,我心底是有些失落的,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开始像朋友一样的时候,乔理智地收回了这份友谊,没有给我机会。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或者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那个雨夜之后,所有美好都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甚至连记忆都是模糊的。

随着梅雨季的到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阳光的我,期待着梅雨季过后一定要好好地享受阳光,还有日光浴。由于自尊心作怪,我开始主动回避着乔他们,除了见到妮基的时候。每天循环着昨天循环的一切,偶尔老姜和妈妈会来看我,他们都在等着放假的时候我能去他们那边,我还没决定到底是去老姜那里还是去妈妈那里,其实都一样。尽管梅雨季来了,持续的雨天让我每天都提不起精神。相反里美和往常一样像打了鸡血,参加各种学校的社团,不断结交新的朋友。如果我也能像里美一样的话,叔叔和老姜肯定略感安慰。但在学校大多数人眼里,他们把我看作只是个学习比较好的花瓶,原因是有一次体育课的时候我居然体能测试不合格,这让我觉得好笑,花瓶和体能测试有什么关联。

快到期末的时候,里美迫不及待告诉我她从小道得来的消息,期末结束前学校会举办夏季篝火晚会。

“你想好选谁当搭档了没?”里美固执地追问我好几遍,为的只是想听到我肯定的回答,是她,就是她。

“你,你,你,还是你。”我没有辜负她。

“真的?……不是乔?嗯?也不是妮基,对吧?”

“嗯。”我保证。

“这可是机密,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到时候要是谁邀请你,你都要拒绝知道吗?”她得意的小样子,像极了匹诺曹,鼻子老长老长。

“放心吧。”

第二天的体育课,是我最讨厌的,我的花瓶称号就是体育课所赐。秃顶的体育老师担心我第二次体能测试不及格,安排我在旁见习,一边见习一边做各种体能训练,而我担心的是他的秃顶还有没有可以挽救的地步,很担心他会因此找不到女朋友,而里美则告诉我体育老师的女朋友是个有着浓密长发的美女,这让我多虑了。

见习的时候,我看到乔在人群里正盯着我,不为什么,我总是能在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乔,他棕色的眼睛凝视着我,这是大半个学期以来乔第一次看我,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不再回避我了,眼睛看着我的时候直接而深邃,我同样盯着乔,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体育课剩下的时间里,我在一旁偷懒,不知什么时候,乔奇迹般地站在我旁边,一脸悠闲的样子,我转身避开他,刻意保持着距离。远处的班奇和比德正在打篮球,向我和乔投来好奇的眼神。

“芮尔。”我真的很怀念乔的声音,我是那么地熟悉他的声音,熟悉地恐怕乔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让谁知道。

“噢,是你,我们是一个班的吗?”我有些生气,很显然他知道为什么。

“抱歉,芮尔。”乔不自然地转过头,“之前有些事有原因的。”他承认道。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想掩饰自己能很快忘记之前的事,整整两个月的雨季,乔无视了我,现在又冒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这周末是妮基的生日,希望你能来。”乔淡淡地一笑,让我的气消了不少,我早该知道会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我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尴尬,“嗯,我会去的。”

“……还有篝火晚会的搭档,你有人选了吗?”

“嗯,有了。”我扭过头,不再直面着乔,只想这节体育课赶紧结束。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不想留在原地让乔感觉到我任何异样。不想让乔觉得他的出现,或者他和我说话,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我。但事实上,影响得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只是我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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