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子是一个变脸很快的人,所以他很快收起了拖得老长的下巴,摇头摆尾地走到我和C面前,十分优雅地伸出手,对C说,你好,我叫方涛。
我一巴掌扇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滚!
涛子悻悻地收回手,受委屈似的看我一眼,旋即对C笑着说,来来,今晚来的都是朋友,随便玩随便喝,全部免费。说完,领着我和C到一个没人的小隔间坐下,跑到吧台拿了两瓶酒,给我和C一人倒了一杯,自己也坐下来,贼眉鼠眼地看着我笑。
C转过头对我说,开车不能喝酒。涛子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门,说,哎,对,不能喝不能喝,你看我。他指了指吧台旁的一个女服务员,喊道,那个妞,拿杯果汁过来,随便什么味儿都行。
说完,又贼兮兮地看着C说,美女贵姓啊?
接下来基本上是涛子一副色相地跟C搭话,我坐在一旁喝果汁,时不时咳嗽两声,提示涛子我还在这里,这是我带来的姑娘,是我的姑娘。
C是个很能熟络人的女生,她和涛子说了不到半个小时,便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两个人对着酒吧里的各色女生开始品头论足,这个姑娘身材不错,就是脸上痘痘太多,这个妹子长得不错,就是穿得太保守,那个姑娘又如何如何,那个妹子又如何如何。
两个人这边说的有滋有味,我看得越觉得瘆的慌。
趁着C去卫生间的时候,涛子凑到我旁边,神情激荡地说,这妹子,不错!有眼光!小弟佩服!
我皱着眉,看着他说,能和你一起打望姑娘就不错?
涛子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不不,你要相信小爷我看人的眼光,尤其是看女人的眼光,这姑娘绝对是个雏,感情经历绝对不超过两个。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想啊,超过两个的肯定是有些阅人能力的,有些阅人能力的怎么会看上你?
我就知道这蠢货说不出什么好话,看着他冷笑了两声,一把捏住他的后颈,把他的脸按在桌面上,凶狠地说,涛子,老子警告你,这场子里你谁都能动,就算你动的是个男的,老子也支持你,但你要敢动她我就把你场子砸了!
涛子狼狈地趴在桌上,一个劲地叫疼,我松开他,看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后颈,然后嬉皮笑脸地再一次凑过来,丝毫不担心我再把他按在桌上。
放心放心,兄弟我是有节操的人,朋友妻不客气,不不。他说着,见我又要揍他,赶忙改口说,不可欺,不可欺,兄弟是知道的,再说了,我说这姑娘不错,那就确实是真的不错,你能找一这姑娘,兄弟替你高兴!
说着,一口喝完酒杯里的酒,拍拍我的肩膀,一副很真诚的样子,丝毫不在意我将信将疑的目光。
C回来时,正好看着我和涛子互相看着,她喝的有些多,踉跄地走到座位上坐下,红着小脸问,你俩这干嘛呢?眉目传情吗?
涛子看她一眼,笑着说,男人的友谊。说完,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兄弟,今天我再帮你一个忙,不用谢我。说完,他笑得更加鸡贼,对着C说,姑娘,我敬你这酒量不错!敢不敢再和老子拼上一杯!
C听见,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脚抬起来放在椅子上,像极了智取威虎山里的座山雕。我赶忙把她快飞起来的裙子拉住,一巴掌把她的脚打下椅子,C瞪着眼睛看我一眼,特冷傲地哼了一声,又看向涛子,豪迈地说,小子!本大王今儿就接了你这碴!有什么泼都洒出来吧!
涛子一听,双掌互击,啪地一声响,然后对着C竖起右手大拇指,同样豪气干云地说,好汉!我这里有瓶珍藏的特级白兰地!今日就与好汉同饮了它!
说着,他站起来往他的小办公室里去,没多久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酒瓶子,我看着瓶子上的XO,听着涛子说,这小东西可是我从我家老头子手里偷来的,年份绝对过了半个世纪了,今日就与英雄同饮此酒!也只有英雄配饮得此酒!旁的宵小之辈是得不来的!说完,十分鄙夷地看我一眼。
C十分配合地入戏,把面前的酒杯用力往桌上一敲,喝道,满上!
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今晚还是该让C去上选修课。
特级白兰地不亏是特级白兰地,还是老方收藏起来过了五十年的,十足的酒劲可以从瘫倒在我身上的C和趴在桌上流口水的涛子身上看出来。涛子趴在桌上,口水浸了半个脸,意识模糊地说,兄弟,兄弟别走,再来一杯!
我几乎是把C给抱上了车,给对我傻笑着的她系上安全带,然后自己再上车,有些气愤于涛子灌了她这么多酒。
C坐在副驾上,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脸,傻乐着说,小哥,咱们去哪儿玩啊?
我懒得理她,把她的手按下去,朝学校开去。等我到了学校门口,才发现校门已经关了,我看着座位上喊着好热啊好热啊,一个劲想解开安全带脱掉唯一一件上衣的C,实在有些头疼。我把C带到我的公寓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我抱着她,就像她后滚翻华丽滚下球场看台后我抱着她那样,到门口的时候我一手搂着她,一手摸着钥匙开门,感觉着紧贴着的身体,心想确实是不可貌相的巨大。
……
我把C和她父母送到她家,一路上做了很多遍解释,两位大人仍是丝毫不变冷冰冰的眼神,直到C说那是馨姐,是涛子的前女友时,两位大人的神情才稍微缓和,只是大概联想到什么,仍旧是没有给我好脸色看。
在C家楼下,我帮他们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C走到我旁边跟我说,馨姐找你有事你就先去吧。
我想着如果我拒绝等会上了楼,那场景估计会让我难受的要死,便跟C说,恩,有空我请你父母一起吃个饭。
不等C说什么,我温顺地跟C的父母道别,开车去馨姐说的那家医院。等我到的时候,馨姐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脸色惨白惨白的,跟刷了一层白漆一样。
我跑过去,问她,怎么了?
馨姐看着我说,我怀孕了。
我怔了半天,坐在她旁边,问她,涛子他知道吗?
馨姐摇摇头,然后弯下腰,把头埋在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她突然直起身子,看着我说,我不想打掉,我想要这个孩子。
我说,好,我给涛子打电话。说着拿出手机,还没按什么,馨姐就一把手盖在我手上,说,不行。
我有些火,对她说,这么大的事,难道你要一个人扛着?说着,我朝她肚子看去,问她,多久了?
馨姐说,快两个月了。
馨姐说,两个月前她在逛街时碰见了涛子,于是两个人一起吃了饭,聊了聊许久不见可还安好这些话题,然后聊到了一些本不该去的地方。
我有些头疼,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这种事,唉,这种事,你俩就没采取什么安全措施?你不是一挺理性的人吗?馨姐的脸越来越白,眼睛里泛着光,我怕她哭出来,就闭了嘴,隔了一会说,姐,这种狗血的剧情真不该发生在你身上,我必须给涛子说,你既然决定要这个孩子,他最起码也是孩子的爹,他有权利知道有义务要照顾你。
说着,我又拿起手机,馨姐想抢过去,被我躲开,我找到涛子的电话,准备打过去,就听见馨姐带着哭腔说,求求你,不要告诉他。
最后我还是没有按下去,不是因为馨姐哭了,是我觉得既然她做了自己的决定那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作为朋友我应该支持她的想法,不说支持,至少不应该是去反对。
等到医院的检查单出来,一切都很良好,馨姐惨白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点血色,对她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我,笑着说,恭喜了。说完,拍拍我的肩。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了医生,准备扶着馨姐出去。馨姐看见我搀扶过来的手,扬起自己的手将我赶开,说,才两个月,不至于,我自己走。
我只好撤回手,走在她旁边,帮她挤开身边的人群,馨姐看着我这样,突然笑了起来,对我说,这还是我怀了,如果哪天你家C怀上了,你不得顾好些个保镖跟着?
我苦着脸对她笑了笑说,姐,你就别拿我开心了。说完,我想了想,又说,要不从明天开始我来照顾你吧?你这事儿也不好跟家里说,你一个人住着也不方便,我来帮你做做饭什么的。
馨姐摇头说,得了,你自己的破事儿还没完,别来管我,我自己能行。
我开车送馨姐回到她家,她坚持不要我上楼,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她说,那你在家里等着,我去超市买只鸡回来给你炖。不等她说话,我一头钻进车里,朝小区外开去。
开出了小区,我把车停在路边,点上一支烟,心烦意乱地抽着,又拿出手机,翻到涛子的电话,最终还是扔到一旁。
我买了条鱼,又买了一只老母鸡,回到馨姐家开始做饭。接馨姐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等到我做好了鸡汤鱼汤,已经是快七点了。
我把两碗汤端上餐桌,又炒了一个素菜,馨姐在餐桌旁坐着,笑着看我把最后一个素菜端上桌,对我说,要是涛子像你这样贤惠就好了。
我盛上两碗米饭,拿上筷子和勺放在馨姐面前,对她说,你这话有问题,第一,贤惠是说女人的话,我是男的,第二,涛子其实会做饭,只是不怎么好吃。
馨姐撇了撇嘴,看着面前的两大碗汤,问我,你家吃饭都喝两种汤?
我有些尴尬地把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说,本来是想着做个红烧鱼的,但想着孕妇好像不应该吃味道太大的。
馨姐对着我翻了个白眼,说,我不管,明天我要吃红烧鱼。
吃完饭,收拾了餐桌和厨房,馨姐把我赶了出去。我下了楼,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决定要去做一件事。于是我开车去涛子的酒吧,当我进去的时候,正看见涛子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姑娘,手里拿着杯酒自己喝着。
我走过去,拍了拍涛子的肩,涛子转过身,看见是我,高兴地说,嘿,兄弟,来这里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说着,紧了紧怀里的姑娘,对她说,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最好的兄弟。说完又指着怀里的姑娘对我说,兄弟,我来给你介绍介绍……
我不等他说完,一把拉开那个姑娘,一脚踹在涛子肚子上,涛子被我踹倒在地上,像一只僵死的虾米一样蜷着身子,嘴里吐了些酒水和胃液的混合物。我把他拉起来,又一拳打在他脸上,于是他又倒了下去,但终于是有些清醒了,对我吼道,你TM的发什么神经?
我不理他,转身向吧台走过去,提起吧台旁的高脚木椅子再朝他走回来,这时候旁边的服务员终于是反应过来,两个男的服务员赶忙抱住我,跟我说着些什么。涛子半倒在地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指着我,对那两个服务员吼着,放开他!让他TM的过来!老子就不信你今天要打死我!
两个服务员听见了,不由得怔了一下,我趁着这空推开两人,拖着椅子走到涛子旁边,涛子瞪着我,一只眼睛的眼角已经破了,正留着血,估计是被我刚才一圈打破的,他嘶哑着声音,咬着牙对我说,来,要不砸死我!要不跟我说清楚!
我深呼吸两口,双手提起椅子,猛地砸在涛子身前,砸了个稀烂,而涛子则依旧瞪着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蹲下去,看着他的眼睛说,涛子,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说完,我甩开手里的半截椅子,走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