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阮老相爷为了自己的名声,坚决反对阮云谨此时休妻,于是乎鹿秋侥幸得以暂时继续留在阮相府。不过她在小产后,还在虚弱昏迷中就被强行搬到了阮相府最偏僻的北角小竹园里,因为阮云谨不许她再出现在他眼前,否则立刻就赶鹿秋出去。
迷迷糊糊醒来,鹿秋看到满脸泪痕,憔悴不已的琴儿,过了好一阵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有喜了,但是已经小产了。但她不能接受,听不进去琴儿说一句阿宝的不是,更顾不上丧子之痛,挣扎硬撑起虚弱的病体,步履蹒跚地跑去找阿宝。鹿秋心里天真的认为阿宝肯定是哪里不舒服了才会这样对她的,她得去照顾他。
不想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听到了阿宝的声音,不,应该说恢复神智的阮家三少阮云谨。此时他语气冰冷,刻薄,残酷,与原先温和,善良,可爱的阿宝截然不同,正在步步紧逼着阮老相爷答应他休妻之事。
在阮云谨看来这段婚姻完全是不算数的,不过是他神智混乱时候,被外人逼着做的错误决定,现在他恢复了,所以有必要立刻改正之前的错误。鹿秋与他来说不过是个错误,更是他人生的污点,恨不得她马上消失。但老相爷为了面子,坚决不同意他休妻,让他十分气恼,所以一路追着阮老相爷过来。
“混帐,你以为休妻是儿戏?鹿秋好好的,未犯七出之条,她嫁与你何罪之有!”
“她无非是看上我们阮家的家势,不然您觉得她是心甘情愿嫁个不认识的傻子,还真心实意爱他,您信么?”
“你……你个混帐,我是不会允许你休妻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爹,我现在很清醒,所以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好好对她的。与其让她硬霸着阮三少妻子的名分,受人排挤,厌恶,孤独终老在阮府,我现在休妻才是为她着想,给她一条明路。”
“荒谬!荒谬!莫再提休妻之事,除非是鹿秋自己要走,否则我阮府绝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事。”
“妻子是我的,我说休就休,此番再次前来,不过是礼数上告诉您我的决定,这是我来之前写好的休书,烦请父亲代为转交,儿子言尽于此。”
“你……你这……逆子,混账……”
“爹,不管您同不同意的,这妻我是休定了,届时孩儿自会去和她好好说道。”
“混账!现在鹿秋因为你没了孩子,你居然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
“爹,您难道觉得让她下半辈子在小竹园孤独终老就很道义了吗?”
“混账!混账!逆子!!!”
“爹……”
“住口,你给我走!”
“爹……”
“走!”
脸色煞白的鹿秋死死捂住嘴,强忍着泪水躲在了拐角的隐蔽处,确定阮云谨走远了,方才跌跌撞撞失了魂似的往小竹园回去。而此时本该已经走了的阮云谨又突然出现在远处拐角,看着鹿秋失魂落魄的身影,嘴角轻轻上扬,原来他早就发现鹿秋在外面了,所以才故意演了场好戏给她看。希望鹿秋是个识时务的人,不要让他更加厌恶她。
第二日,阮云谨打扮得风神俊逸,两手空空主动过来看望鹿秋,说是看望,其实雪上加霜才更贴切。
“三少无需特意为我浪费时间,我已无大碍。”
静静地看着除了长相,其他都与阿宝截然不同的阮云谨,这冰冷的气息,这疏离厌恶的眼神,鹿秋再也无法亲昵地叫出阿宝两个字。
“你以为我想来么?”
“三少的心意,我已经明白,待我再修养几日,便亲自去向相爷禀明,必定不会让三少再因我而烦恼,受相爷责骂。”
“住嘴!你以为你是谁?”
“是。”
“我会需要你替我求情,你连给我做提鞋的都不配。”
“是。”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来你也是个明白人。”
“是。”
阮云谨说罢,往鹿秋桌前放了一封书信,上书两字:休书,笔画苍劲有力,笔锋果决尖锐,就如眼前的阮云谨一般。
原来是阮云谨诸定老相爷不会转交休书,所以他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再写了一份,并亲自带来,他要快刀斩乱麻,把这一切的错误轨迹尽可能快得都纠正过来。
看着桌上的休书,鹿秋沉默了,原来被心爱的夫婿休掉是这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她不知道这时候该有什么反应。因为她已经难过得再也无法思考,所以她什么也不说也不做,就那么愣愣地坐着,不再理会阮云谨。
“你哑巴了么?”
对于鹿秋的沉默,阮云谨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除了‘是’你就不会说别的话了么?”
过了许久,在阮云谨几近完全失去耐性的时候,鹿秋终于慢慢哑着嗓子开口了,“三少希望如何,我便如何就是。”说完就拿起了桌上的休书,示意她收下了。
感到异常疲倦的鹿秋硬撑着身子一句话也不愿再多说,只盼着阮云谨快些离开。鹿秋低头之际一道白光一晃,颈上一痛,只见阿宝给她的定情项链出现在了阮云谨的手里,下意识去抢,脚下却无力支撑,重重摔倒在地上。
鹿秋惊慌失措,虚弱地跪坐在地上,绝望地恳求:“不要,求求你!把项链还给我,求求你!”
“哼,你倒是会挑东西,这是我母亲给她媳妇的,凭你也配?”
阮云谨目光充满鄙夷,看鹿秋的眼神甚至不像在看一个人。
“我,我不知这是,我……”
鹿秋只知道这是阿宝给她的定情信物,阿宝……
就这样,鹿秋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流着泪看着阮云谨头也不回地带着项链扬长而去。
最后阮老相爷也明白,他是扭不过这个从小就骄傲得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幺子的,终于还是答应三少休妻,但唯一的要求是要鹿秋必须在阮府养好了身体再走。
这突如其来的丧子之痛,也抵不过心爱的阿宝消失的痛。鹿秋静静地待在北角小竹园大病了一场。其实按着她以往的性子肯定会选择马上离开,但这次她却选择留下来养病,甚至希望病好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鹿秋真的舍不得,已经交付出去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收得回来的。
她的心里还是抱着侥幸,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过一段时间阿宝就会回来的,到时候阿宝找她,找不到会着急的,说不定……不是,其实只要能远远的望上一眼也是好的,因为她害怕,如果她离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阿宝了,再也见不到了……
如果此时鹿秋没有抱这样的侥幸,留了下了,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让大家都后悔不已,痛不欲生的事儿了,也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是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