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十三夜放下酒碗,目光缓缓看向窗外,浅浅一笑,只是这笑容却让对面的洛衡无法读懂,于是便问道:“你在笑什么?”
“笑什么?”十三夜将目光收回,看向洛衡,反问道:“你知道酒,到底是什么?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无奈,抑或是酒后不知愁的滋味?”
十三夜这一刻说出来的话,现出来的神情,让洛衡更是有些微愕,他很难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说出来的话,现出来的神情,仿佛与一个本来应是活力充沛,生气蓬勃的少年毫无关系,反倒像是一个历经沧桑,历经磨难的成熟男子才应该有的的气度。
于是轻轻道了一句,“真是个怪家伙。”
洛衡的话虽轻,但十三夜其实是听见的,只是也不置可否,自己的确有些怪,暗暗苦笑一句后,道:“我的经历有些特别,所以有时候看起来确实比较特别。”
阳光和水分使花草树木生长茁壮,仇恨和挫折也同样可以使一个男孩成熟长大。
十三夜的前生就不用说了,就算是这一世,这具身体原有主人,别看身份是夜家的少爷,但也何尝不是饱受嘲讽与冷落,不知道母亲怀里的温暖,不知道父亲的父爱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表现的懦弱,但心中可是倔强的很,不然也不会拔剑自刎。而十三夜的灵魂夺舍了这具身体,也融合了他的全部情感与记忆后,每一天无不在经历着思想上蜕变。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与蜕变,已是完全契合这具身体的所有一切,如果现在说他不是夜彤,十三夜自己都不会相信。
而在酒的刺激下,十三夜的脑海里前世的一幅幅画面,与今生夜彤情感上所受的委屈,如潮如水般在不断蔓延着,这才有了这种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的表情。
望着洛衡微愕的神情,十三夜微微一笑,道:“酒的滋味或苦或甜,或孤单或饱满,你能品出多少?”
洛衡讶然无语,他真不知道,喝酒除了能让人解乏,能让人快乐,还有这些说法,不由得又对十三夜更加好奇。
“你真的很意思,非常的有意思,我实在想不出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洛衡稍稍怔了后,才道:“这下,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了?”
“我叫夜彤。”十三夜没有犹豫,随口便答道。
“夜彤?你姓夜,莫非是秋阳郡的夜家。”洛衡再次问道。
“没错,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十三夜觉着洛衡似乎话中有话,立即反问道。
洛衡听后,突然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这一刻也变得非常认真,压低声音道:“那你怎么还有兴致坐在这里喝酒。”
十三夜不是傻子,而且心思极为慎密,听得洛衡的话后,便知家族中出了事,而且是大事。这一日时不时让自己心神不宁的情绪也忽之而来,腾地也是站起身来,脸色瞬间沉下来,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洛衡忙道:“昨天夜里,我刚来秋阳郡,在经过一条大街时,只见一纵身披银甲的骑士,将大街上所有的行人驱逐,紧接着便有跟多的队伍驶入这条大街,我很好奇,于是便偷偷尾随,却是发现他们全都杀气腾腾的冲进了这条街街尾的一个大型院府,而且…”
还没等洛衡的话说完,十三夜便是拿起搁在桌子旁的青冥,快速的离开坐位,向着酒楼外行去。
“喂,你等等我…”说话间,洛衡随手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也跟了上去。
……
“你跟过来又是为何?”酒楼外,星光淡淡,落在十三夜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
“你很有意思,很特别,我不想让你这个怪家伙就这么去送死,于是便跟了过来。”洛衡神态从容,轻声道,只是看着十三夜的眼神却是十分认真。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就凭你是燕南宗的弟子?”十三夜的声音已变的有些冷,道:“而且我们好像不熟。”
“你真是个怪人!”洛衡神情依然,忽然伸手拍向十三夜的肩膀,道:“就为你请我喝酒,我便随你走一遭又如何?”
十三夜微微一怔,他实在没想到,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家伙竟能说出这番话来,虽说他已是后天七重,但如若碰到后天九重,甚至半步先天的武者,也是与蝼蚁无疑。而且自己真与他没有什么交情,自己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朋友,也不想有什么朋友,但洛衡刚才的话明显已将自己当朋友,所以这让他有些抵触,甚至不舒服。
“酒是我请的,但银子我可没付。”略微沉吟,十三夜拍开洛衡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纵酒欢歌,快意恩仇,可会搭上你的性命。”
“只怕东极门的人还没这个胆,敢与我燕南宗撕破脸。”洛衡语气忽然变得非常认真,“而且他们门下的那些银甲卫,本公子实在是看的不顺眼。”
洛衡说这句话时,又自称是本公子了,且在说道那银甲卫时,眼神中突的现出一丝桀骜。
望着洛衡此刻的表情,十三夜微微沉默稍许,然后才道:“看来你也是个怪人。”
“哪有你怪。”洛衡目光依旧看着十三夜。
十三夜也看着洛衡,气氛突的变得有些怪异,只是在这目光交接中,忽然间两人同时都裂开了嘴,笑了。
“哈哈,你很有趣,我不会让你跟着我死。”十三夜大笑。
“是吗?我也保证,有我跟着你,你便不会死。”洛衡笑道。
两人的笑声不知为何听上去,让人觉得很爽朗,也很开心,只是这话里带着死不死的字眼,让在不远出站在酒楼门口的伙计,不禁觉得可笑极了,轻声讥嘲道:“真是神经,要去死了,还这么开心。”
……
今夜的星空很亮,但晚风却有些冷。
十三夜与洛衡在经过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了秋阳郡的城门口,只是此时的城门口。守卫城门口的城卫军,却是比平时多了一倍有余的人,但在盘问十三夜二人时,洛衡亮出了燕南宗的令牌后,他们便很快的将之放行。
步入城中,十三夜的步伐开始加快,但无任有多快,洛衡始终与他平行。
不过十三夜倒没觉着什么,洛衡心头却是惊讶不已,自己如今已是后天七重,但身旁这家伙,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超过后天三重。可为何?他的身法速度能与自己相当,而且呼吸沉稳,步伐虽快但却非常从容,要知道,现如今他的家族有可能便是招到了灭顶之灾,但为什么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慌乱,有的只是杀气凛然。
这让洛衡大为不解,只不过眼下却不是要解开心中疑虑的时候…
穿过两条大街,几条小巷,二人便是到了夜府的不远处,只不过此时的这条街头,却连一个行人都没有,而且不管是什么酒楼,商铺都是门窗紧闭,偶尔有几个小孩的脑袋从窗外探出来,便会有一双大手将之按回去。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便在这时,四个手持刀剑,身披银甲的银甲卫忽然从街边的一个角落走了出来,对着十三夜二人喝道:“这条街已被禁严,识相点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