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夜家的修武楼,店伙计已早早打开了门,正在仔细的擦拭着柜台。
随着朝阳的升起,郡城也渐渐变得喧闹起来。
此时,从修武楼这条街的街口,慢慢走出一个人影来。只不过,在他身旁的行人,在看到这人的打扮时,无不纷纷避让。
秋阳郡由于它的地理位置,经常会有一些陌生人路过。按理说,郡城的百姓见到一个陌生人,也不会感到奇怪,可为何这会,这些行人似乎有些惧怕这个陌生人。
于是修武楼里正在擦拭柜台的一个小伙子,放下手中的抹布,探头看向那处。
这人一身黑色劲装,也非常干净。可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个面具,一个诡异的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年轻的眼睛。
他身上并没有带任何令人觉得可怕的凶器。
但他却实在是个可怕的人。
他的黑色面具很可怕,他的沉默更可怕。他就像个行尸走肉一步一步的走着,凡是街道上遇到他的人,都是远远的躲开,甚至那些在街上溜达的狗也是退得老远。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他的那双露在外边的年轻的双眼。
他的眼睛很亮。
有很多人的眼睛都很亮,但他的眼睛却亮得特别,比任何人都特别,亮得就好像一直能照到你内心最黑暗的地方。无论谁被这双眼睛看一眼,都会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被他看出来了。
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修武楼旁边的一个角落处,有一个馒头店。馒头笼子里正在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透过这些白雾,可以看到一个老人正在里边忙活。
他此时已来到了馒头店门口。
在他到来之际,店门口正准备买馒头的一些客人,都是纷纷散去,远远的看着他。
只有那个老头,像似发现了门口有人,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来到小店门口。转身之际,他似乎刚想开口说什么,可又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穿一身黑衣,样子很怪的人正站在门口。
蒸馒头的笼子里正在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弥漫了他的老眼,他只能看得见这个黑衣人带着一副面具,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老人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样子,他敢说这个人一定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
“客官。”老人问:“现在小店的张还没有开,可是包子、馒头、卤菜都是现成的,客官你想吃什么?”
“一笼馒头。”黑衣人虽然看不出表情,但他的声音就如同生铁般生硬,透过黑色的面具缓缓传出。
“一笼?”
“没错,一笼。”
“在这儿吃吗?”
“不,带走。”黑衣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了老人。
老人一双昏花的老眼打量了黑衣人好一会,本来他想问问此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人似乎很冷,而且似乎还很神秘。不管问什么,这个人都会拒绝回答。
在老人准备给黑衣人找零时,黑衣却提着馒头,向着夜家的方向走去。
……
夜家西大院的后山,夜未然在给祠堂里列位祖先上了香后,便向着后山一处林中走去。
没过一会,他就来到了离祠堂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下。
这棵老树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他在来到这棵树下,便是停住了脚步。
就在他停下间,突然有四个身影钻了出来。
这四个人不知道原先是藏在哪里的,一下子就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很快地掠到他面前。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脸色平板,不带一丝表情,灰色而沉滞的眼睛望着夜未然。似乎在等着他的指示,他的命令。
在沉默了稍许后,夜未然望着其中一个干枯瘦小,脸上没有四两肉的黑衣人微微一笑,说道:“小五,你又瘦了。”
可以看出,他此时的笑容的确非常的温和,绝没有掺杂其他情绪,就像一个长者对待小辈的那种关心的笑容。
“家主,你突然让人来月河谷找我们兄弟五个,是不是出事了?”那个干枯瘦小的小五还没有说话,反倒是他旁边一个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对着夜未然恭敬道。
月河谷在茫茫断芒山脉的西侧,有许多无门无派的武者都成队驻扎着在那,还有一些来自沧兰洲各个势力宗门派且弟子,更有几个全沧兰洲也颇为有名的佣兵团,在那里游荡。而不管他们来自哪里,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要在断芒山深处,寻得些珍贵的修炼材料。
他这么一说,其余几个也纷纷开始点头附和。
“家主,到底出了何事?若不是有什么重大事情,您不会将我们召回来。”
“就一定要有事,家主才召我们回来吗?”
“你就盼望着家族出事吗,你这个王八蛋。”
“骂谁呢?老四,有胆再说一遍。”
“你们都别说了,家主有事自然会说,怎么轮到你们在这里呱呱乱叫。”小五上前一步对着几个喊道,“跟你们这几个没教养的东西在一起,我真的是受够了。”
“你说什么?老五,别以为老大不在,我们就治不了你。”
“那不妨试试?”
夜未然也不阻止,含笑望着他们几个,目光中竟是些喜爱的神色,看他的神情似乎很享受对面几个争吵的模样。
片刻后,他微微抬手,示意对面几个看上去马上就要打起来的几个安静下来。
这几个在看到他的手势后,便立刻安静了,就像几只刚刚还争吵不休的公鸭突然间就静了下来。
“家主。”几人恭声道。
夜未然平静的看着他们,慢慢的脸色变得一片肃穆,沉声道:“家族是出了事,我让影离把你们召回来,便是想问问你们,想不想跟我去黄泉走一遭?”
听的他话语后,形状各异的四人突然单膝跪下,“无怨、无悔!”
这无非就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从这些人的嘴中传出,竟然让整个后山都似乎变得血雨腥风。
站在隐秘处的夜未海,目睹了这一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吸进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呛入肺腑!
“好,好。”夜未然连叫了两个好字,示意他们站起来后,道:“等你们那个整日带着幅面具的老大来了,我便与你们再一次横刀立马…”
……
也是今日,郡城中的另一个大家族,司徒家。
府外已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因为今日是司徒家的家主司徒青峰的寿诞。
府内每个地方都已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墙上贴起了壁纸,门上挂起了珠帘,桌上铺起了桌布,甚至连地上都铺起了红毡。
十几个腰系彩绸的妙龄女子,穿梭在府中庭院小路,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竹篓,竹篓里装着各式各样吃的,喝的东西。甚至还有鲜花。
她们在桌上摆满了鲜花和酒肴,再将金杯斟满。然后就是一行歌伎手挥五弦,曼步而来。
司徒青峰的寿宴即将开始!
可是此时前来祝贺的客人却没有见到司徒青峰。
他在哪?
作为今日的寿星,他为何会没在?
……
一个全身铁一般的黑衣中年人,站在府中的一个非常隐秘的密室里。
密室里面只剩下盏灯,暗淡的灯光照着他发亮的眼。
这个中年人身材挺拔,两腿修长,一张脸,看似平凡,但他那背负在身后,露在袍子外的双手却如鬼爪,看上去让人有些恶寒。
他就这么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密室里,不闻、不见、不动。
他是在等人?还是想干什么?
良久,密室的门缓缓被打开。
一个肥胖的,穿着大红斗蓬的中年人从外走了进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家主——司徒青锋。
看他的脸色,今日不像是他的寿诞,反倒是他的死日。
他已来到密室里那个始终都没动过的中年人面前,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已麻木僵硬。
他似乎非常害怕对面这个充满神秘的中年人。
“你老了。”黑衣中年人的声音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可怕!
这三个字听起来最平常不过了,无非就是一句寒暄,可这几字从这黑衣中年人嘴中说出来,竟似使得整个密室都充满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司徒青锋避开了他的目光,连看都不敢看他。颤声道:“大人,你怎么来了,要不是你传音给我,我到这会都不知。”
“别紧张!”黑衣中年人依旧背负着双手,淡漠道:“本座也是路过,听说今日是你的寿诞,顺便过来给你送上一样礼物。”
无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会高兴,可司徒青锋听了以后,脸上顿时现出了比刚才更痛苦的神色,目中也露出了恐惧之色。
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道:“大人,您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你真的很聪明,这也是本座最欣赏你的地方。”黑衣中年人伸出如鬼爪般的手,拍了拍司徒青锋的肩膀,道:“今日是你的寿诞,本应该不提一些不愉快的事,但事关重大,本座也只好…”
说话的同时,他手腕一翻,一个外观非常精致的木盒便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里面有样有趣的事物,在你过了寿诞后,亲自将它送到夜家,交给夜未然。本座会给你一卷你曾经想要的武学…”
司徒青锋手里拿着木盒,竟拿不稳,险些调到地上。他不是傻子,而且还非常的聪明。做为一个家主,一个大世家的家主,他显然也经历过许多,他明白有些好事不会无缘无故的从天而降。
望着司徒青锋的表情,黑衣中年人又道:“你不想知道木盒里装的是什么?”
司徒青锋急忙打开了木盒,当木盒被打开之后,他脸上所有的表情立刻凝结,双眼立刻凸出,吃惊的看着盒里的东西,一双凸出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和怨毒。
在这木盒里,一条碧的几乎透明的小蛇,那双发着冷冷寒光的蛇眼,正盯着司徒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