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整洁干净,看来芳姐将这里打理得很好。
莫慈越过洁白的病床,来到了后面的阳台。
温和的阳光洒在整个阳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阳台的四周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盆栽,中央放着一把藤木摇椅,上面正躺着一位老人。
“老妈。”
莫慈脱口说出了这个呼唤过无数遍的词汇,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卡了东西,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老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过头,平静的双眼看见来人是自己的儿子,不禁透露出丝丝笑意。
她约莫五十几岁,脸上还有着依稀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明显了些许,但不可否认她年轻时候也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女人。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花开有落时,人生容易老。
莫母的头发盘起,上面已经泛起了缕缕灰白,显然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
莫慈缓步走了过去,在母亲的身前蹲下,轻轻握起了她的一只手。
“老妈,我来看您了。”
莫母笑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莫慈的头发。
“阿慈,工作忙不忙?别老是往这里跑,把事业给耽误了。”
“不碍事的,工作哪里有您重要。只要您的身体健康,我也心里踏实。”
莫母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莫慈站起身,走到母亲的身后,为她揉起了肩膀。莫母很享受地闭上了双眼,阳光照进阳台,此刻的画面很温馨。
“阿慈。”
莫慈轻声应道。
“你今年都25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爸爸妈妈工作都忙,你老是一个人在家里玩。有一次你做了煎饼给我们,煤气都没有关,可把我和你爸爸吓坏了……”
莫母缓缓述说着莫慈小时候的事,而莫慈也静静地聆听着,时不时和母亲一同开心地笑起来。
“这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莫母说起往事又不禁一阵唏嘘。
“老妈,你可没老,你还年轻着呢。”
“呵呵,就会逗妈妈开心。”
莫母突然拉起莫慈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跟前,略微严肃地跟他说:
“阿慈,你都快三十了……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莫慈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只好无奈的回答:
“老妈,瞧您说的我哪里像快奔三的人?您就别操这心了,我如果遇到了合适的肯定会尽早结的。”
莫母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这不是怕抱不着孙吗?你爸爸去得早,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到时候我两脚一蹬去见你爸爸了,孙子都没抱着。”
莫慈心中隐隐一痛,他扶起母亲的肩膀,轻声说道:
“放心吧,老妈。您绝对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我也不奢望活那么久,只要能亲眼看见你成家立业就够了。”莫母笑了笑说道。
“哦,对了。”
“阿慈,你芳姐有个侄女,她就在纪市读大学。上次来这里做义工,我瞧见了。那可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性格又好……”
莫慈见母亲还在讲那女孩儿的优点,于是便急忙打断:
“好了好了,老妈。你就见那女孩一面怎么知道她那么好?再说了,别人还在念书呢,我不知道比她大多少,根本不合适的。您就别操那份心了。”
莫母不答应了,她反驳道:
“怎么不合适?我跟你芳姐打听了,她今年大四快毕业了,你也就比她大两岁。而且啊,你芳姐也觉得你们俩可以试试交往一阵子。”
莫慈被母亲堵上了嘴,只好先“虚以委蛇”地答应母亲的安排,但是心里却没当回事。他是一个挣扎在彼岸世界里的求生者,同时也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侩子手,现世里的女孩们跟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没有可能会走到一起的。
但是莫母并不知道这些,她兴高采烈地走进病房,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卡纸递给莫慈。正当莫慈疑惑的时候,莫母笑着说道:
“呵呵,这就是那个女孩儿的电话,你有空就联系一下她吧。大男人就该主动一点,可别等那个女孩打给你,这样印象不好。”
看着母亲眼里的煞有其事,莫慈不禁乐了。
“行啦老妈。”
莫慈好奇地看了一眼卡纸,上面写着女孩儿的名字:
“林灵。”
下边便是一排手机号码和企鹅号。
莫母“和蔼”地笑着说道:
“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那姑娘的追求者可不少呢。”
莫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不停地点头化解这个“危机”。
接下来的时间里,莫慈又与母亲说了会儿话,最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离开了。
莫慈走到了医院的大门,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回过头朝医院的七楼看去——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阳台上朝他微笑挥手,莫慈也笑着回应。他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眼睛有点模糊。
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大声喊道:
“老妈,保重身体!”
正在七楼阳台跟儿子告别的莫母偷偷用衣角擦了擦眼角,然后强颜欢笑地跟儿子挥着手。
————
在饭馆随便吃过午饭,莫慈走在街上。
他正在思考一件事,那便是他的特殊性。普通人去彼岸世界的原因是非正常性死亡,但他却有些特别,因为他是被“引渡者”杀死的。
他曾经询问过张美惜,显然对方根本没有听说过“引渡者”这个陌生词汇。这也奇了怪,莫慈在彼岸世界中两个月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引渡者”的消息。
仿佛那个影子“引渡者”根本不存在。
路过了一家便利商店,莫慈径直走了进去。
“先生,欢迎光临。”
“帮我拿包蓝白,谢谢。”莫慈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儿说道。
女孩儿甜美一笑,转身给莫慈拿了一包香烟。
付完款出门,莫慈从中拿出一根点上。猛吸了几口后,他又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吊坠。
这是猎豹死前给他的,而莫慈也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承诺。
“东洲省苏府市,地信区唐家湾。”
莫慈嘴里轻轻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也没有浪费时间便直接驱车赶往了那里。
————
东洲省东临大洋、西接内陆,跟莫慈所在的三海省相隔一个省。而它的首都苏府市是全国著名的鱼米之乡,人杰地灵,山水秀丽。因此,常来此地游玩的旅客络绎不绝。
路上的车辆来往频繁,红绿灯隔百八十米远就有一个,搞得莫慈走走停停郁闷不已。
所幸的是莫慈终于转上了高速公路,不需要再为红路灯烦恼。
距离目的地有将近1400公里,莫慈花费了16个小时左右方才进入苏府市。而此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四点多钟了,路上的行人车辆少了很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店铺还在通宵营业。
莫慈的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就算几天不睡觉也没什么大碍,所以他倒是悠闲地开着慢车抽着香烟。
进入了唐家湾,景色从钢铁城市变成了田野风光。这里是一个郊区的码头,也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渔村。猎豹聂坤和他的家人就是生活在这里,而聂坤也是在这里出海捕鱼时遭遇了风暴,去到了彼岸世界。
一条公路上几乎没有了车辆,只有路灯静静散发着昏暗的光亮。路边有着一块巨大的公告牌,上写着“欢迎来到唐家湾!”的字样。
耗费了近半个小时,莫慈按照吊坠里的小纸条上的地址,终于在唐家湾内寻找到了聂坤他妻子所经营的小餐馆。
餐馆的名字起得很有韵味,叫做“鱼悦莲清”。但此时餐馆已经打烊,铁质卷闸门紧紧拉上,外面的玻璃大门也被一把大锁扣住。
莫慈走近一看,发现玻璃门上还贴着一张纸,那是一张店面转让的告示。
他皱起了眉头,心里猜测这应该是聂坤的妻子陈彩琳得知了自己丈夫死去的消息,准备另谋生路了。毕竟从聂坤在彼岸世界里待了几个月的时间推断,现世应该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莫慈只能先用手机记下转让告示上的联系电话,然后等到天亮再作打算。
收录好号码,莫慈收起了手机。
“希望你的妻子女儿安好。”莫慈心中感叹一句。
接着他摸到了车里,将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椅子拉下,莫慈放松身体躺在了上面。
此时这个地方已经是深夜,只有等到天亮才能继续活动。莫慈撇了撇嘴,正好可以小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