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拨骁赶到时,完颜珠躺在床上,咬住了双唇,唇被咬得稀破,血肉模糊,这毒中得不轻,左腕搭在太医三指之上,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下。
“皇后严重吗?”拓拨骁进屋问。
“肚子会有些疼。”太医答道,“臣给开些药,没有大事。”
床前地下,卧倒着一具女尸,中堂发黑,一看便是中毒身亡,这毒比完颜珠的要重得多。拓拨骁眉拧起来,认识地下的宫女是皇后贴身侍女芙蓉。“这是怎么回事?”坤宁宫内出了死人,不祥之兆,也不怪他语气重了点。
“皇上……”完颜珠泪如雨,断断续续,“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一双含恨的大眼比窦娥还冤。
“你少说话。”拓拨骁摆手示意她休息,问侍立床边的一个小宫女,“你说给孤听。”
“是。”宫女叩首,双眼含泪,“今儿傍晚,娘娘的病加重了点,唤芙蓉姐姐给她煎药。拿了玉萍宫淑妃娘娘午间送来的安神液喝了一贴,就成了这模样。想必芙蓉姐姐知道了些蛛丝马迹,娘娘一叫肚痛,我们去找她,便发现她死在后园之中。”
“你是说她被灭了口?”拓拨骁问。
“奴婢不敢肯定。”宫女抽抽咽咽。
“皇上,臣妾是不是该死?”完颜珠一幅难受的模样,极努力地说道,“臣妾哪里对不起淑妃妹妹了?竟……竟这般待臣妾,残忍地杀害了臣妾的陪嫁丫环……”瞅了眼地下的芙蓉,如果不是她偷换自己的药,她也不会置她于死地,是芙蓉先动了害她的心思,所以她才将换过的三步倒赐给了她。
宫外,哭喊叫嚣声越来越近,“皇上,臣妾冤枉啊!”杨淑妃衣冠不整,似是刚从床上起来,穿着一身睡衣,头发凌乱,双眼哭得肿多高地扑进来,扑到拓拨骁怀里,“臣妾好好送药居然送出事来,您要查清楚啊!”
拓拨骁由着她在怀里打滚,眼里极是不耐烦,后宫里常出这样的事,早已心力交瘁不想多管了,但这些人都指着他给个完美的答案。
“这件事交给后宫刑管去查清,给皇后与淑妃一个说法,以后这类似生病送药事就免了吧!”说完抬脚欲走,门首响起一个脆声,“皇上,容妾说上一句吗?”
傅轻寒笑盈盈走过来,与屋子里众人脸上的悲伤成反调。
他眯起眼,养心殿居然留不住这个女人,跟着他后脚跑过来了,以为是看热闹吗?还能说出什么高见不成,点点头,“你讲。”
“皇后喝的那碗药还在吗?能不能端给我瞧瞧?”她冲小宫女笑了笑,补充道,“妾只是说些自己的感想,如有得罪别人的地方,皇上可不能治罪。”
“孤且听你说下去。”他的兴趣被挑起来,不是她提到皇后喝剩的药,他也想不到去看。小宫女将小瓷碗呈上来,碗里还剩着半碗药渣,可颜色已经变了。
“毒便是下在这药里的么,皇后吞的是什么毒?”她问太医。
“皇后服的是绞肠粉,在民间又叫肚痛粉,喝过后肚子会奇痛无比。”太医如实答道。
傅轻寒冷笑,指着芙蓉的尸身问,“那又是什么毒?”
“她服的是三步倒。”
她抬头环视一下四周,清清喉咙,“若是淑妃真有害皇后之心,为什么只将肚痛粉下在药里,而不是三步倒呢?她既能用三步倒毒死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来掩饰自己的罪行,怎么不直接毒倒皇后呢?看来下毒之人并不是冲皇后而来。那我就奇怪了,既不是冲皇后,淑妃会大费周折只为一个小宫女吗?”
众人听了她的话,皆觉有道理,拓拨骁也暗自点头,就势道:“既是如此,让刑管彻查一下,回头禀告给孤,皇后和淑妃这段日子没事就不要出房了。”小德子领命,送他出门,傅轻寒没动,他招招手,“还不跟孤回去么?”
完颜珠见他对傅轻寒如此亲热,一口气没吸上来,痛得晕倒在床上。怎知是欲赶前门虎,后门又来狼!杨淑妃一点也不领傅轻寒的好,将她推开,缠住拓拨骁的肩,“皇上,你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来玉萍宫了,今夜让臣妾陪你好吗?”
“淑妃,瞧你眼睛红的,回去早点休息,孤这段时间很忙,待忙过了就去看你。”几句话说得还极有感情,杨淑妃才作罢,瞪着傅轻寒从身边过。
“以后别多管闲事了。”茂林中,他忽然停住脚,傅轻寒只顾低头走路,撞到一堵肉墙上,鼻子发酸。
“怎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后栽赃嫁祸,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不信。”傅轻寒见了这些人漠然以对的表情,心中便来气,当年完颜珠诬陷她时便都是这样,害她有苦无处诉。
“孤是为你好,听不听得进去是你自己的事。”这个女人,虽头脑不笨,却与曾经的她一般倔强,一般天真,缓下口气,转移开话题,“孤看你酒也醒了,回美人院吧。”
原来是叫我回美人院,傅轻寒没表现出任何情绪,挤出笑容,“那臣妾告辞了。”心里却在想,是不是一个人前半生享多了福分,后半生就得受无尽的苦?美人院的过活,她不敢想象有多难熬,可她还得回去承受。
深一步浅一步到了柴房,青儿已候她大半夜了,脸上喜滋滋的,她是看着皇上将小姐抱走,自是好事,笑嘻嘻道,“恭喜小姐,早日生个大胖龙子!”
龙子……傅轻寒心思一动,打起精神,“青儿,你明儿再帮我做件事成么?”
“小姐,你有事只管吩咐我。”青儿不习惯她的客气。
“这事非同小可,在宫里做很危险,而且,不要教人把你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