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宗为叛将李茂贞所迫,出奔华州(今陕西华县),当时强藩悍镇,处处作梗,昭宗一心想求得一位绝世奇才予以委任,从而成就中兴大业。水部郎中何迎,上表推荐国子博士朱朴,说他才能同于谢安,朱朴相好的方士许岩士深得昭帝宠信,可以出入宫禁之中,他也对昭宗说朱朴有经济才干。于是昭宗连日召见他,与他谈话,朱朴有口才,昭宗很是喜悦,说:“朕虽然不是太宗,但得卿则如魏征啊!”昭宗愤恨天下之乱,朱朴自言若当任宰相,月余就可致太平。于是昭宗拜他为相。诏命下达之日,中外震惊。《唐制诏》有这次拜相的制词,是学士韩仪所撰。制词说:“(商王武丁)梦见傅岩而得真相(傅说),则商朝中兴;(周王)在渭滨狩猎而得到了贤臣(姜尚),则周朝得以建立。朕遭逢多难之世,渴望获得英才。我暗祷鬼神,明祈日月,祈求上苍保佑。果然获得杰出辅佐,满足了我勤恳的追求。朱朴学业优深,见识精敏,却被长期埋没而不振,他就更加充实自己。朕知其才能,召见交谈,他对治乱兴衰的分析十分精妙,我过去闻所未闻。他对军队、农业都有他独特的办法,也是我从未得到过的。对他的分析,我不觉探身倾听,为之改容,决心委他以大权,用以振兴衰落的国运。我拔见奇才,哪里能拘泥于品秩呢?百事群伦,等待你去拯救。”其赞美如此。韩仪是韩偓之兄,所谓“暗祷鬼神,明祈日月”之语,必定是当时皇帝的授意。朱朴为相只有半年就被罢免。后贬郴州司户参军,并下制词说:“朱朴不客观地审视自己的才学,只是相互勾结,借助引荐之力,实际上通过邪恶的手段骗取信任,以致被任命为宰相,名显一时。他自称有消除战乱之术,挽救国家之学,身居相位达半年之久,却无一朝辅政之功,仅仅辱没了宰相之位,徒然引起群下的议论。”哎呀!昭宗当王室艰危之际,无知人之明,拔朱朴于普通官僚之中,位居宰相,以今天来看,只是给后人留下笑柄。《新唐书·朱朴传》的赞词说:“拿猪腿去抵挡饿狼的
牙齿,自取速亡而已。”实在可悲呀!
杨国忠诸使
【原文】
杨国忠为度支郎,领十五余使。至宰相,凡领四十余使。第署一字不能尽,胥吏因是恣为奸欺。《新、旧唐史》皆不详载其职。按其拜相制前衔云:“御史大夫判度支,权知太府卿事,兼蜀郡长史,剑南节度支度、营田等副大使,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两京太府、司农、出纳、监仓、词祭、米炭、宫市、长春九成宫等使,关内道及京畿采访处置使,拜右相兼吏部尚书、集贤殿崇文馆学士、修国史、太清太微宫使。”自余所领,又有管当租庸、铸钱等使。以是观之,概可见矣。宫市之事,咸谓起于德宗贞元。不知天宝中已有此名,且用宰臣充使也,韩文公作《顺宗实录》,但云:“旧事,宫中有要市外物,令官吏主之,与人为市,随给其直,贞元末以宦者为使。”亦不及天宝时己有之也。
【译文】
杨国忠为度支郎,身兼十五职,权倾内外。到了担任宰相时,共兼领四十余使。府第官署一言不能说尽,各府胥吏恣意为奸。新旧《唐书》都没有详载其职。根据他拜相前的官衔是:
“御史大夫判度支,权知太府卿事,兼蜀郡长史,剑南节度支度、营田等副大使,本道兼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两京太府、司农、出纳、监仓、祠祭、米炭、宫市、长春九成宫等使,关内道及京畿采访处置使,拜右相兼吏部尚书、集贤殿崇文馆学士、修国史、太清太微宫使。”其余所领之职,又有管当租庸和铸钱等使。以此来看,就可见其大概了。关于宫市,都说起源于德宗贞元,殊不知天宝中已有此名,而且是用宰相兼任宫市使的。韩愈作《顺宗实录》,只说:“旧例,皇宫中需要从外面购买物品,令官吏主持,与人交易,随便给点钱。在贞元末期以宦官为宫市使。”亦未提及天宝时已有宫市存在。
祖宗朝宰辅
【原文】
祖宗朝,宰辅名为礼绝百僚,虽枢密副使,亦在太师一品之上。然至其罢免归班,则与庶位等。李崇矩自枢密使罢为镇国军节度使,旋改左卫大将军,遂为广南西道都巡检使,未几遣使资诏徙海南四州都巡检使,皆非降黜。在南累年,入判金吾街仗司而卒,犹赠太尉。赵安仁尝参知政事,而判登闻鼓院。张鎔尝知枢密院,而监诸司库务。曾孝宽以签书枢密,服阕,而判司农寺。张宏、李惟清皆自见任枢密副使徙御史中丞。其他以前执政而为三司使、中丞者数人。官制既行,犹多除六曹尚书。自崇宁以来,乃始不然。
【译文】
太祖太宗朝,宰辅被认为是百官中地位最高的,虽然是枢密副使,也在太师一品之上。然而到他被罢免相位后,就与一般官员相等。李崇矩自枢密使被罢为镇国军节度使,随即改为左卫大将军、广南西道都巡检使。不久,朝廷又派遣使者持诏调任他为海南四州都巡检使,都不是降职使用。在南边多年,后入京师任判金吾街仗司而卒,朝廷追尊他为太尉。赵安仁曾任参知政事,后改判登闻鼓院。张鎔曾任职枢密院,后改
任监督诸司库务。曾孝宽为签书枢密,丧服期满后,判司农寺。张宏、李惟清都自现任枢密副使迁御史中丞。其他以前任宰相而改任三司使、中丞的数人。官制改革后,还有不少宰执大臣改任六曹尚书。从徽宗崇宁以来,才开始改变。
百官避宰相
【原文】
刘器之以待制为枢密都承旨,道遇执政出尚书省,相从归府第,刘去席帽凉衫,敛马遣人传语,相揖而过。左相吕汲公归,呼门下省法吏,问从官道逢宰相如何?吏检条,但有尚书省官避令仆,两省官各避其官长,而无两制避宰相之法,汲公乃止,而心甚不乐。刘以此语人,以为有所据。然以事体揆之,侍从不避宰相,恐为不然,亦无所谓只避官长法,刘公盖饰说耳。按《天圣编敕》,诸文武官与宰相相遇于路皆退避,见枢密使、副参知政事,避路同宰相,其文甚明,不应元祐时不行用也。
【译文】
刘器之以待制身份任枢密都承旨,有次在路上遇到宰相从尚书省出来回府第,刘器之便脱去席帽凉衫,勒马避到右边,派人前去问候,相互作揖而过。左丞相吕大防回到家中后,叫来门下省法吏,问从官在道上遇见宰相应如何办?法吏检案条文,只有尚书省的官员避开令仆,其他两省官员各避自己的官长,却没有内外两制官员避宰相的条文。吕公只好作罢,而心中很不高兴。刘器之将此事告诉别人,认为这样做是有所依据的。然而以事实揆度,侍从不避宰相,恐怕是不合适的,而且也不存在只避本部长官的规定。刘公大约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误。根据《天圣编敕》,诸文武官与宰相相遇于路都要退避。见到枢密使、副参知政事,避路与宰相同,其规定很明确,在元祐年间不会不施行。
百官见宰相
【原文】
《天圣编敕》载文武百官见宰相仪。文明殿学士至龙图阁直学士,列班于都堂阶上,堂吏赞云:“请,不拜,班首前致词,讫,退,归位,列拜。宰相答拜。”两省官相次同学士之仪。上将军、大将军、将军、御史台官,及南班文武百僚,序班于中书门外,应节度使至刺史,并缀本班,中丞揖讫,入。宰相降阶,南向立于位,乃称班,文东武西,并北上,台官南行,北向东上。赞云:“百僚拜,宰相答拜,讫,退。”内客省使至閤门使见宰相、枢密使,并阶上列行拜,不答拜;见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宣徽使,客礼展拜;皇城使以下诸司使、横行副使见宰相、枢密使,并阶下连姓称职展拜,不答拜;见参政副枢,并列行拜。若诸司副使、閤门只候见参枢,亦不答拜。国朝上下等威,其严如此。已而浸废。文潞公、富韩公至和中自外镇拜相,诏百官班迎于门,言者乃谓隆之以虚礼。元丰定官制,王禹玉、蔡持正为仆射,上日,始用此礼。其后复不行。乾道初,魏仲昌以枢密吏寅缘得副承旨,每谒公府,与侍从同席升车而去。叶子昂为相,独抑之,使与卿监旅进,送之于右序,不索马。及王抃以国信所典仪吏为都承旨,且正任观察使,礼遂均从官矣。
【译文】
《天圣敕编》载有文武百官见宰相的礼仪。文明殿学士至龙图阁直学士,排列于都堂(尚书省)阶上,堂吏喊道:“请安,不拜。班首上前致词。致词完毕,退归原位。列拜,宰相答拜。”
两省官员拜见的礼仪与学士同。上将军、大将军、将军、御史台官,以及南班文武官僚,排列于中书省门外,节度使至刺史,也缀于本班之列。待御史中丞打揖完毕,依次进门,宰相走下台阶,面对南方站好,众官员开始对称分为东西两班,向北面而立。台官南行,面向北从东边上。喊道:“百僚拜,宰相答拜,完毕,退。”内客省使至阁门使见宰相、枢密使,都是在台阶下并列而拜,不答拜,见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宣徽使,客礼展拜;皇城使以下诸司使、横行副使见宰相、枢密使,都是在阶下并列称职展拜,不答拜。见参知政事、副枢密使,并列行拜。若诸司副使、阁门祗侯见参知政事、枢密使,亦不答拜。宋朝上下等级森严如此。后来被逐渐废弃。文彦博、富弼于宋仁宗至和年间,从外地调入京师为相,仁宗下诏要百官班列在门口迎接,谏者仍说是用虚礼来表示隆重。神宗元丰改定官制,王禹玉、蔡持正(蔡确)担任仆射,就任之日,重新使用这种礼仪。
后来又不再实行了。宋孝宗乾道初年,魏仲昌以枢密使因缘时会,得到副承旨,每次赴公府拜谒,与侍从同席坐车而去。叶子昂为宰相,单单抑制他,使他与卿监同进同退,并站在右班,不得骑马。到王抃为都承旨,同时还担任观察使,其礼仪才与诸侍从官相等。
东坡自引所为文
【原文】
东坡为文潞公作《德威堂铭》,云:“元祐之初,起公以平章军国重事,期年,乃求去,诏曰:‘昔西伯善养老,而太公自至。鲁穆公无人子思之侧,则长者去之。公自为谋则善矣,独不为朝廷惜乎!’又曰:‘唐太宗以干戈之事,尚能起李靖于既老,而穆宗、文宗以燕安之际,不能用裴度于未病。治乱之效,于斯可见。’公读诏耸然,不敢言去。”按此二诏,盖元祐二年三月潞公乞致仕不允批答,皆坡所行也。又《缴还乞罢青苗状》云:“近日谪降吕惠卿告词云,首建青苗,次行助役。”亦坡所作。《张文定公墓志》载尝论次其文凡三百二十字,结之云:“世以轼为知言。”又述谏用兵云:“老臣且死,见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亦其所作也。并引责吕惠卿词亦然。乾道中,迈直翰苑,答陈敏步帅诏云:“亚夫持重,小棘门、霸上之将军;不识将屯,冠长乐、未央之卫尉。”后为敏作神道碑,亦引之,正以公为法也。
【译文】
苏东坡为文彦博作《德威堂铭》,说:“元祐初年,起用文潞公为平
章军国重事,一年后就请求辞职,皇帝下诏说:‘过去周文王善于养老,而姜太公自己来投奔他。鲁穆公没派人在子思旁边侍候,于是有学识的长者纷纷离去。你文公辞去职务对自身虽然有利,但你不为朝廷和国家着想吗?’又说:‘唐太宗为干戈(战争)之事,尚能起用年迈的李靖,而唐穆宗、唐文宗在和平时期,不能用身体尚健康的贤相裴度。治、乱的效果,于此可见。’文潞公读诏后惊动,不敢再言辞职。”按此二诏,是元祐二年三月文潞公请求致仕,朝廷拒绝他请求的批答,都是苏东坡所执笔拟的。又《缴还乞罢青苗状》说:“近日贬谪吕惠卿的告词说,首先创议青苗法,接着又推行助役法。”也是苏东坡所作的。《张文定公(齐贤)墓志》载有论述文章的三百二十字,结尾说:“当世以苏轼为知言。”又记述劝谏用兵说:“老臣且死,见先帝于地下,就有借口了。”也是他所作。引用的斥责吕惠卿的话也是他自己写的。乾道中,我任翰林院直学士,在起草回答步帅陈敏的诏书中说:“亚夫持重,小棘门、霸上之将军见绌;(程)不识率兵屯戍,在长乐,未央之卫尉中为第一。”后为陈敏作神道碑,也引用了此话,这正是效法苏公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