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娃没有食言,他果然在十个月之后,也就是1950年的8月间,他和他的徒弟们一起,用一辆美制小道奇卡车把山女和三个讨吃鬼接到了油矿。
从此,这个贫寒之家同其他石油工人家属们一样,住进了一排一排刚刚盖起的崭新的家属房。
虽然住房略显简陋,可这个家总算团圆了,也享受起了国家统一的配给制,尽管这配给制仅限于王山娃一个人,这可是工人阶级当家作主的具体体现,也是这个家过去想也不敢想的新生活的开始。
这一时期,矿门口那四根大柱子下,原来的检查站早已废除了,柱子上的横幅也换了新字“玉门矿务局”柱子下面还多了一些做小买卖的小摊贩,多半是些卖白菜、萝卜以及杏干、葡萄干之类,也有卖西瓜和白兰瓜的等等;由此往南被称作解放门,在解放门的附近,有一所正在兴建的砖质结构的子弟学校,也许再用不了多久,三个讨吃鬼就能上学了。
山女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书包和纸笔等,这在解放前更是无法想象的,这也无疑在山女以及三个讨吃鬼的心里,燃起了极大的对新生活无限向往和期盼的火焰。
那两个讨吃鬼狗娃和蛋娃可闲不住了,他俩起早贪黑的下探区,跑井站,见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没够,结果还是被山女呵斥着,挎上筐,出解放门,爬上西河坝到山上去挖沙葱,回来用盐淹了当菜吃。
相比之下,憨娃可没那份闲情,他对探区、井站、炼油等毫无兴趣,成天闷在家里,用唐恩茂送给他的一把小刀,把一块厚木板,削成了一把小木枪。
山女更是闲不住了,她挨个把王山娃的徒弟们的衣服、被褥,统统拆洗了一遍,又进行了缝补,这可是个不小的工程,甚至比她开荒种地还要累的多,人就像个陀螺,整天没完没了的转。可她的热情却十分高涨,总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此时的国际形势却是风起云涌,以美国主导的联合国军在仁川登陆,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保家卫国,出兵朝鲜;12月16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宣布:“禁止一切在美注册的船只开往中国,实行包括石油在内的全面禁运和封锁。”;美国经济学家断言:“石油短缺,红色中国的经济机器会在某一天的早上骤然停止运转。”;美国军事学家也声称:“石油短缺,中国军队撑不住一场防御性的战争……”
事实上,此时的中国除了玉门,只有陕北的延长、新疆的独山子以及四川老油矿能勉强出油,但产量加起来也不过几万吨,对于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而言,这点石油真是杯水车薪,微不足道。
国防需要油,经济建设需要油,然而包括美国在内的专家学者们早已认定:中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贫油国之一。
这一残酷的现实,无疑是摆在共和国决策者们以及十几万包括王山娃他们在内的普通石油工作者们面前的,无法逾越的屏障。但是中国人向来就不会在强者和困难面前低头;中华民族向来就是不屈不挠的民族。
早在1949年12月秘密回国,时任长春地质学院院长的中华学子李四光,以他早在1936年就写成的《地质力学》,探索地质运动与矿产分布规律,确立了“新华夏构造体系的概念”,并提出了在我国的东海、华北地区有经济价值的“沉积物”,就是指石油。这无疑给中国“贫油论”一记响亮的回答:“中国有油”;地质学家潘钟祥,也在四十年代初,就明确提出了“陆生石油学说”,说明中国广布的陆相地层中,一定有石油。
1952年,李四光重回中科院,他与地质学家黄汲清、谢家荣等经过不断地理论探索与实践,向毛泽东、周恩来汇报了:在吐鲁番盆地、四川盆地、松辽平原、华北平原、渤海湾、江汉平原、黄海、东海、南海等中国广袤地区,均有生油构造的可能。
至此,一场大规模的石油地质普查工作,正悄悄的在祖国广袤的江河大地上铺展开来,而一场气壮山河的石油大会战,也已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1952年的收获季节,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尽管戈壁滩上的疾风能吹起石头跑,可是阳光却分外耀眼。
这天一大早,王山娃正在家里歇班,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之声。
憨娃手疾眼快,一把掀起门帘,朝外面一打量,见两位解放军战士牵着马出现在门前。
他先是一愣,回头去喊父亲。
王山娃赶忙起身迎出来,见了两位解放军,便怯生生的问:“你们是……?”
那年纪稍大一点的解放军,一见王山娃,“啪”的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才笑着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王山娃的双手,操着一口浓重的山西口音爽朗地说道:“您就是钻机维修班的王山娃师傅吧?我是石油师的,是专程向您来拜师学艺的。”
王山娃一听这话,竟然愣住了,显然没明白两位解放军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