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当然不会拖泥带水。没过多久，红灯区的情况便弄得一清二楚。赵大峻没犹豫，迅速下达取缔令，旋即各区转入红嘴鸟行动的第二阶段。当天晚上，天色刚一抹黑，陈所长一马当先，带领民警和公安总队增援来的战士，掐两头留中间，将大小石坝街严密封闭起来，街道上一下变得冷清沉寂了，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
陈所大步踏入紫薇花室妓院的大堂，向在场的老鸨、伙计和所有妓女宣读道：“我代表南京市公安局向你们宣布一项决定：根据人民代表大会的决议，取缔全市所有妓院！紫薇花室妓院，从现在起，立即停业，接受政府的审查！”
大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老鸨和妓女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共产党竟要取缔妓院，而且来得是这么快，这么得突然。
老鸨站了出来，感到委屈，辩解道：“陈所同志，我们可是合法经营，从不偷税漏税啊，不信，你看。”她好像已有所准备，从褂子口袋里，掏出胭脂税单，黏糊上来说，“你看，陈所长，我可一两税银没少政府的呀。”
陈所没看税单，而是把话说地铿锵有力：“你们靠剥削妓女，大发横财；你们还逼良为娼，让数不清的姑娘成为你们的摇钱树，所以必须向人民低头认罪！”
听完陈所的宣布，老鸨忽然耍起泼来，往地下一躺，哭天喊地：“那哪儿是我逼得呀，都是自个儿找上门的哟，我的妈哟……怎么得了哟……谁造的孽哟……共产党的政府把我们定为罪人……老天爷你倒是说话呀，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哟？我的妈哟——”
陈所自然不吃老鸨的一套，挥挥手，让公安总队的女战士把老鸨押了下去，又宣布说：“从现在起，你们谁也不准离开这里，要彻底交代自己的问题。”
和紫薇花室同在一条街上的春色满堂院内，也是一片混乱景象，妈咪、嫖客、伙计抱头鼠窜，衣不遮体的窑姐儿更是手足无措，有的晃着大乳房手拿首饰盒，有的一手遮挡大腿丫子一手拎着包袱，脸面扫地不知往哪儿藏。
共产党玩真的了，看来大势已去。老江湖稳住阵脚，扯着嗓门大声喊道：“都别动！是查房的，都给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去！”随着喊声，众人惶恐不安地散开了。
陈所大步跨进门里，立即打断老江湖的喊声：“不是查房！我们是来执行取缔妓院任务的！”话音未落，一队警察四周散开各就各位，将整个妓院控制住。
老江湖虽有处惊不乱的城府，可今天这架势毕竟从未遇到过。他心里一颤，右脚踩空，整个屁股落在地上。他爬起来，故作镇静地用手拍拍身上的灰尘，脸上挤出笑容，有意绕着弯子问：“陈所，今天是不是发生了窃案，你们是来抓蟊贼的？”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
小江湖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我刚才上街一看，每家都有公安同志，蟊贼肯定跑不掉。”
陈所瞪着眼睛高声说：“老江湖，你们不要耍滑头，都给我听着，我们是奉命前来查封妓院的，我命令：所有的妓女到南房集中，嫖客在北房，其他人在这儿，一律不得离开妓院，等候审查！”语气坚决而有力。
大小石坝街一役，犹如辽沈决战一般，产生了强大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废除娼妓制度、查封全城妓院的布告很快发出，全局投入警力一千二百人，民兵和志愿者一千五百三十人。结局是，查封四百0八家妓院，解救和改造倍受摧残蹂躏的妓女四千八百五十人。随着红嘴鸟行动的结束，红灯事业的特有标志大红灯笼在六朝古都，在秦淮河两岸闪烁灿烂千年之后，终于悲怆地熄灭了。
然而，老江湖红心不瞑，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他不能眼睁睁地让祖传家业断送在自己的手里。他分分钟内便稳定了情绪，查封就查封，别拿这套吓唬人，国民党在的时候韩黄刘几任厅长成天嚷嚷，结果咋样？而那帮地痞流氓的手腕可比你们共产党毒辣得多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群连婊子都不如的混蛋，谁来我这儿不是吃五卡六的，结果使点银子啥事儿也就没了。也不想想，上帝用泥巴捏了一男一女，除了让他们吃饭穿衣，还能有啥？不就是大腿丫子里的那点事儿嘛，正是因为有了这点事儿，生活才变得延绵不断多姿多彩了。既然经久不衰，也就不愁没活路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哪朝哪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明了不行，就来暗的，咱就不信，酒鬼局长还能把爷们儿的那玩意儿全阉了。市场巨大，前景依然看好。其实，老江湖并非理想主义者，因为他已经往派出所里插了一个楔子，这个楔子就是曾勇。赵大峻实施红嘴鸟行动，从一开始，老江湖就清清楚楚，今天的查封行动，砸掉窑子，更是预料中事情。他有些失态，但没有惊悚，对陈所长宣布的那些“取缔，审查”双手拥护，虚心接受绝对服从，而且态度诚恳表现积极。
老江湖做足了表面文章，待街面恢复平静以后，他大刀阔斧地实施改革，撤掉门头上“春色满堂”四个大字，挂上了维扬食府招牌，大张旗鼓地做起了餐饮生意。同行们不知道老江湖葫芦里卖的啥药，一哄而上，结果大小石坝很快成为美食一条街。又过了不久，同行们渐渐发现供大于求，生意竟然难以为继，惟独老江湖的维扬食府门庭若市。老江湖对自己的妙招自然不会广而告之，他给岁数稍大一些的窑姐儿发些安抚银子给辞了，留下年轻姿色依旧的穿上素装，一面当服务员一面做窑姐儿私下里接客，遇上合适的，便通过秘道进入里边的暗房，继续红灯事业。脂粉钱、吃喝钱交相辉映，利润居然不亚于当初的春色满堂，简直就是暴利。老江湖和老鸨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插上门悉悉索索数票子，开心地前翻后仰。老江湖绞尽脑汁却又不同于常人，就是爽气肯花钱，花钱买门路，花钱买平安，只要有利于红灯事业，只要能让祖上家业代代相传，花一切值得花的钱，决不吝啬。为了这个目标，他首先要感谢的就是曾勇，要不是这小子，兴许维扬食府早就熄火打烊了。所以老江湖不计成本，他曾勇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权当爷儿给供着，况且吃喝玩乐又能花几个呢？舍不得孩子套不出狼嘛。这是他特批给曾勇的待遇，即便老鸨也只能成全不许使绊儿。
老江湖的优待政策，曾勇自然受之无愧。这天晚上，他没班儿，兴冲冲地进到维扬食府，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拉着长调：“我说燕儿啊，怎么就不照个面呢？”
被曾勇称为燕儿的老鸨，芳龄二十有二，老江湖的第五任姨太，水灵漂亮，嘴甜如蜜，活儿拿捏精准恰到好处，是老江湖一次亲自试活时，从窑姐儿的预备队中发现并破格擢升的。曾勇经常来，一来二去跟燕儿也就混熟了，垂涎但从未得手。燕儿避而不见，是因为厌恶曾勇喉咙管忒深，看着吃着还拿着，由于老江湖特殊政策在先，又无力抗旨，所以能躲就躲，省得见着闹心。而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懂得凡事儿总不能亲力亲为，曾勇来了，一般让燕儿去应对，自己留下周璇余地。
此时，燕儿听见曾勇喊她，扭着大屁股进来，故意大声喊道：“哟，曾警官啊，是不是又憋不住啦？”这显然是喊给其他食客听的，暗示他们不用担心，维扬食府后台硬着了。
曾勇转动着红眼珠，小声问：“操，尽出我洋相。又来新货啦？”
燕儿装作不明白：“什么新货？”
曾勇不说了，只是淫笑。
燕儿娇嗔：“德性！”
曾勇厚着脸皮说：“我是憋了一肚子气来的。”
燕儿恍然大悟：“噢，来我这里泄气来啦。”
曾勇压低声音：“不能小点声？”用手摆弄酒杯，装作很落魄的样子，“现在烦不了了，过一天算一天。”
燕儿问为什么，他又不说了。燕儿知道他有心事，撇撇嘴说：“我说勇哥啊，如果在这儿不方便，就不要把屁放一半留一半，让嫂子我觉着难受。”
曾勇将长脸凑过去，在燕儿胸脯上捏了一把：“小姑奶奶，我有话不跟你说跟谁说？”
燕儿推开他那张酒糟脸，没好气地说：“有屁就放，姑奶奶我听着！”
曾勇咂咂嘴：“现在形势越来越紧，以后我不能随便到你这儿来了。”
“为什么？”
“怕有意外呗！”
燕儿诧异道：“有什么意外？这儿不是挺安全吗？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是不？”
曾勇不想闲扯了，急迫地说：“女人家不懂。好啦，别磨蹭了，告诉我，这两天是不是又进了新货呀？”
燕儿睨他一眼：“真不知你们这些臭男人的心思放在哪儿，一刻也熬不住，当心玩物丧志啊！”
曾勇笑着说：“老子拼死拼活为了啥，啊？不就人前人后有个模样，吃香喝辣的吗？”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要不……给我吹吹？”
燕儿推开他的烟臭嘴，用手扇了扇，拉下脸皮：“去你的，老娘没工夫伺候你，有劲儿还是待一会儿用吧！”
曾勇热血焕发，熟门熟路地来到他专用的密室，刚一转过身，便听见了门响声，定神一看，耳目顿时一新。
一位红唇蜂腰小姐站在那里抿嘴笑，她把身体的重心放在一条腿上，另条腿不断地抖动，那粉红色的短裙不停地翻着波浪。她双手掐在腰间，媚媚地眯着他，两枚翠玉耳坠不停荡悠着，把整张粉脸儿显得更鲜活了。
曾勇坐在床上，眯起眼睛问：“姑娘，哪里人呀？”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那……总该给个叫法吧？”
小姐摇摇脑袋，声音甜润地说：“你就叫我思思吧。”挨着曾勇身边坐下，调皮地端详了一下他：“燕姐儿亲自安排我来，我猜您一定是个大人物。”
曾勇只顾傻笑，对思思的奉承毫无芥蒂。
思思笑眯眯地把两只手放在白嫩大腿的内侧，直截了当地说：“都说大人物的那玩意儿不行，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那样。”说完，无所顾忌地去摸他的裤裆，没几下，那玩意儿就成了硬邦邦的把儿。思思挤眉弄眼，把樱桃小嘴贴在他的耳际上，主动邀请道：“怎样？耍耍吧。”
曾勇全身肌肉顿时充血鼓胀起来，掀开她的短裙，低头见未穿短裤，裆间黑黢黢的。他有些急不可耐了，一只手很熟练的伸进她的胸前，抚摸两个“山包包”，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毛绒绒处，中指往里一送，轻轻摩挲起来。
思思求之不得，旋即把一只脚翘在床头上，尽量叉开双腿，随着他的摩挲呻吟起来，声音时轻时重，娇嗲嗲的。
曾勇自以为身经百战，淫笑着说：“怎么样？都说这是在做好事儿，你可要把握好战机哟。”
思思想，就你这熊样，跟我玩，还不知谁玩谁呢！她笑了笑：“来吧，少废话！”
曾勇将那粉脸搬转过来，把嘴对准那红唇压下去，吮得思思鼻子里咻咻作响，不一会儿，两人便春藤攀枝般地绞在了一起，黑白身子在床面上翻腾起来。
思思突然挣脱了曾勇的缠绕，仰面倒在床上，两腿张开。
曾勇明白了，猛扑上去，稳健而有力地压了进去。而思思的呜呜咽咽，让他感到决堤之势忽然强烈起来，他条件反射般地拱起身子，上下猛烈颤抖。
这时，思思猛然抬起头来，对曾勇瞪着两只大眼睛，声嘶力竭道：“使……使劲儿，再使劲儿！”脸变型了，红唇变淡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曾勇脑袋充血，已经抑制不住了，开始全力耍起来，可是没一会儿，那玩意儿就挺不住了。
随即，一股浓烈而特有的异味扑鼻而来。
思思兴奋异常，大声喊道：“别……别停呀！唉，不中用的家伙，人家还没那个呢！”她很不满意，撒娇似的摸了把粘乎乎的污秽，顺手抹到曾勇脸上，鼻子哼了一声，“没用的短平快！”
曾勇头一歪，想到这段时间够憋屈得了，这女人却把秽物抹在自己脸上，顿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堪，不由地大怒起来，吼道：“滚，给我滚！你个臭婊子！”
思思被老江湖招之麾下没两天，头一次为曾勇服务，不知他是老江湖的供爷儿，撅起红唇反击道：“德性！男人都是没用的软蛋！”
曾勇抬起头，声音高了八度：“妈那个×，还回嘴，滚出去，不识抬举的骚货！”
看着他的样子，思思心里骂道：真他娘的倒了血霉，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凶神恶煞的，今天遇见活闹鬼了！她没再吭声，耷拉着眼皮，胡乱套上短裙走了。
思思被骂走了，曾勇万没想到，进来的不是小鸟依人的燕儿，而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陈所。他顿时瘫在了床上，惊恐加疲劳浑身发抖。
陈所也没想到暗度陈仓吃喝嫖的就在身边，而且还是自己培养的骨干。陈所一脸的愤怒，捡起衣裤朝他扔去。
老江湖打着维扬食府的旗号，暗地里却组织容留妇女卖淫，陈所早有察觉，曾先后组织了三次突袭行动，结果回回空手而归。他很纳闷，明明计划得滴水不漏，咋会鸡飞蛋打呢？他想来想去，怀疑内部可能有奸细，他不想这样去揣摩自己的人，因为带队伍的人，不担心没成绩，就担心有人吃里扒外，发生这种事儿，有一种老婆偷人男人戴绿帽子的感觉。为慎重，他和指导员把所里的所有人员都梳理了一遍，也没发现可疑迹象，发现疑点也是偶然。陈所长当班有查铺的习惯，那天晚上从分局开会回来已经很晚，本想洗洗就去睡了，可心里就是觉着放不下，便拿着手电筒去每个宿舍转了转，发现曾勇床铺是空的，门卫说曾勇晚上就出去了，回没回来他也不清楚。局里有规定，没老婆孩子的统统集体住宿，即便请假外出，也得晚十点前归队。这是一条铁规，曾勇超时不归本身就是大问题。陈所长没有嚷嚷，暗暗留心观察，很快发现曾勇和老江湖打得火热，只是没想到曾勇已经走了很远。这一次，在制定突袭方案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撇开曾勇，给老江湖的维扬食府来了个措手不及，也把曾勇逮了个正着。陈所长和指导员极为后悔，后悔没有当机立断对这小子采取强硬措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