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活不相信眼泪
汶川大地震,苏伶因为失去家园的儿童已经哭晕过一次;而这一次,她虽然很累,但是她不敢离开安然的病床半步。因为她知道如果她离开哪怕一会儿,安然离她而去,她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就这样苏伶守候在安然的病床上,不吃不喝。
清晨,雨过去了,大地终于有了生命的气息,仿佛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安然从一场梦里醒来,他的手指微弱地动了动,然后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他想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
因为他心里还牵挂着一个人,他舍不得她难过,他想跟她约好了再走。
安然轻轻地摘下氧气罩,然后用他瘦弱的手抚摸着苏伶柔顺的头发。苏伶醒了过来,她高兴地微微笑:“早啊!”
“恩……”安然的嘴唇勉强地张开了一下,挤出这么一个语气词。
“你没用那个字回答我可以么,昨晚我真被你吓死了,还好及时送到医院,否则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苏伶把头埋在安然充满薄荷清香的病床上,“安然,你看,我在你的病房里放满了百合花。”
安然脸色没有丝毫的血色,整个人显得惨白,脸上却带着很幸福的微笑,他努力地想让苏伶知道他没事,他的嘴角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这算什么呢?我一定会挺过去的,因为我跟你约好的,我们要去白云山的摩星岭看日出。相信我只要我们开心地在一起,就一定能看到明天喷薄而出的日出。”
安然轻轻地伸出手,然后勾起小指头对着苏伶说:“我们约好,如果我病好了,我们还要去白云山的摩星岭看日出。”
苏伶点了点头,她努力想让安然心里更舒服一些,她一定要安然知道:发生任何事情都要跟安然共进退。
“苏伶,我想吃KFC的情侣套餐。”安然的笑容就像是清晨的阳光一般,“你给我快点去买好么。”
“我这就去给你买。”苏伶像是哄小孩一般在安然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安然轻轻地闭上眼睛,然后他抽出一卷纸,捂在嘴上,鲜再次沾满了纸,他动作迅速地扔到病床脚下,他希望苏伶不要发现。安然拨通了一个号码……
苏伶回来的时候,发现病床空空地,床上只留下一封信:
苏伶,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你为难,我知道你爱着卫来,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我的病你才答应和我在一起,但是在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才真正感觉到亲情的温暖,你的善良,你温暖的爱,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但是亲爱的。爱,不是怜惜。爱,更不能让对方勉强。爱,是让对方快乐。
所以,亲爱的。我走了,我会去美国治好我的癌症,我会继续和病魔抗争。
我们约好的,只要我们开心地生活,就一定能看到明天喷薄而出的日出。
毕业典礼的脚步越来越近,很多大四的学生们从干净的写字楼里回来,回到他们一起哭过,一起闹过,一起喊过的联大公寓。他们一个个走在空旷的校道,享受着绿色葱葱带给他们的无尽惬意。
已经接近傍晚,空旷的足球场上传来飞久乐队的激情澎湃的歌声,黯淡的灯光照亮他们年轻的脸,他们充满沧桑感的造型看上去就像是Beyond,但是和Beyond乐队不同的时候,飞久乐队中有一名穿着红色外套的吉它手――-她的名字叫云珊,她的指甲涂成了红色,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流淌出忧伤的音乐。听这首歌的配乐来看,他们唱着齐秦的经典老歌《狼》,他们的歌声充满着强烈孤独,摇滚的风采依然吸引了不少艺术系的美女观看。
东方银苑东3504,苏伶站在天台上往下望,她的眼睛沾满了血丝,好像没有睡好,看上去她的晶莹的瞳孔里真的会闪出腥红色的光芒,仿佛让人觉得真的有一匹狼在草原上孤独地奔跑。苏伶神情兴奋地望着飞久乐队,她的细小的腰肢随着时而平静,时而狂野的音乐节奏而摆动。她知道安然不会回来了,而以前爱她宠她的卫来也会离她而去。她很想去找卫来,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但是她很明白她和卫来出现的问题不是安然的出现,而是彼此都无法信任。
苏伶把寝室半闭着的窗户全部打开,任由足球场肆虐的狂风吹掠起她充满飘逸动感的头发,她想呼吸草原的气息,她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然后自由地活着。她不想再受到这种无休止痛苦的折磨。苏伶再次往下望,手中的红酒因为酒杯的倾斜而渗出,她竟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
疲倦慢慢绕过苏伶的马其诺防线,直接攻击着苏伶的看似坚强的神经,她紧紧地抱着卫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小熊维尼,苏伶轻轻地抚摸着维尼毛茸茸的毛,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传递着卫来春天般温暖的气息。此刻,仿佛卫来在柔光中走过来,对着她绽放出最迷人的微笑,然后卫来会用力地抱着她,咬着她的耳朵讲着缠绵的话。
可是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所有的一切像是幻灭的光线一般消失不见,她终于没有保持她固有的坚强,脆弱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苏伶坐在电脑面前,仿佛暴雨一般猛烈地敲字,那些排列的文字流淌着无尽的悲伤。她从来没有想过和卫来的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了。电脑屏幕的光标一闪一闪地,就像是夜的眼泪,但是在如此冰冷的城市,眼泪是显得那么奢侈,奢侈得像是天空中飘荡的小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云珊已经在她的身边,云珊很像是一个很会做听众的营销人员,她拿起桌面上的纸巾递给忍着眼泪的苏伶:“不是说了要回家一趟的吗?怎么没回去呢?或许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的心里会好受一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
云珊刚说完,苏伶哭得更厉害了,她越哭越大声,扑到云珊的怀里。这时云珊顿时花容失色,惊慌失措,脸色煞白:“亲爱的,别哭了,我知道错了哦。你就在我的怀里好好地哭吧,天底下没有一个好男人。都让我家苏伶受委屈。”
苏伶肆无忌惮地大哭,她想把所有的痛苦用眼泪去化解掉,唯有哭才能释放她的委屈和痛苦。云珊抱着苏伶的头,然后心疼地说:“亲爱的,想哭,就哭吧。大声地哭出来,憋在心里不好。咬我也可以,你不是很喜欢咬我的吗?”
云珊一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
“亲爱的,您不要下手太重了。这跟您去做那个可不一样,很痛的。”云珊都快哭了。
一声惨叫响彻女生寝室,原本被夜色笼罩着的东方银苑刹那间亮了起来,那些八卦的女生们好奇地探出头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七嘴八舌地嗡嗡声飘向云霄,冲破了都市的喧嚣与霓虹。给坟墓一般的大都市平添一番生气。
苏伶终于哭完了,眼睛显得红肿,但是她的心里舒服多了。她满脸歉意地看着手臂膀长着两排牙印的云珊:“对不起,云珊。我明天请你吃你最喜欢吃的麦肯基套餐,好么。”
痛得龇牙咧嘴的云珊突然破涕为笑,脸上带着‘你欠着我的十万块的表情’:“好啊,我牺牲这么大。你应该补偿补偿的。”
“是不是听者有份啊?”施顶穿着拖鞋,满脸惺忪打着哈欠,但是丝绸一般的ETAM艾格睡衣。
“你怎么跑出来的?是不是在房里面被人暴强了?就算是暴强了也不用那么久吧?”云珊瞪眼看着施顶,手上摸着发疼的手臂,“苏伶都哭成这样了,你还不理不睬的,现在还好意思出来。”
“哦。天下人都知道,苏伶一哭起就会咬人的。就你这个大笨蛋还要装大英雄,一般英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而且还邀功请偿似地让她咬。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或者打玻尿酸打到胸部上了,都快成了胸大无脑!”施顶打着哈欠,继续发表她非常流利的国际演讲,这水平丝毫不亚于奥巴马在白宫演讲攻打伊拉克的场面,正当施顶还陶醉在自我精彩演绎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苏伶和云珊早已舞动着利爪,像是魔鬼一样扑上想吃掉纯洁的小白狼了。当她发现了之后,一切都晚了。
“我的血不新鲜的……”
“……怎么不新鲜了?”
“不是处的?”
这时寝室的其他“小熊们”也出来,她们也准备也像施顶一样邀功请赏起来,但是请赏的结果是全宿舍的人都请了苏伶一顿。因为苏伶信誓旦旦地说了,要是谁请她吃麦肯基的大炸鸡,以后她就不咬她了……最后所有的女生都得出一个结论:谁想跟苏伶邀功请赏的都没有好下场。
于是苏伶提着大包小包零食往东方银苑走,整座的小妖精看得垂涎三尺。
时间仿佛转得飞快,毕业论文和乱七八糟的就业指导书蜂拥而至,所有人都必须办理好“离家出走的手续”,饭堂、休闲区电视载体上不断地重放着一幕:联大的领导们脸上带着像是“被人告发有小蜜”的神情在讲述着办理各种离校手续的重要性。于是各种各样怨声载道便像是妖精重生一样到处乌烟瘴气。
“其实就是跟好莱坞电影节一样―――走过场。”
“有点怕我们都跑了,没办法向上面交差吧?”
“老娘我哪有时间回来办理这破东西啊!”
“宿舍阿姨简直是神经病。这么多东西怎么搬啊。我得重新找个男朋友才行。”
因为受到联大学生办的传呼,女生们不得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失魂落魄地赶往学校去填完自己的资料,她们穿着高得像是匕首一般的高跟鞋滴答滴答地在繁华的校道上如履平地穿行着,丝毫不怕自己的脚踝因为暂时的平衡而扭到。估计牛顿从地下还魂,也搞不清楚联大的女生们是如何将接近90度的高跟儿鞋当成是平底鞋来用的。
所有非主流的男生已经顾不得保持他们深沉形象,他们的眼神像是饥饿无比的野兽盯着新鲜的“五花肉”,他们似乎都意识到“如果还不赶紧看,以后再也没机会”,所以每一个电影片段都不想错过:正统的职业装掩盖不住她们曼妙的身材,90度的高跟儿鞋让她们像喜马拉雅山一样坚挺着。她们扭动着的腰肢轻轻地摆动,仿佛她们扭动是国家未来的走向。
她们认为她们的青春是无限的,美丽可以换来钞票。虽然她们美丽从“各种风格的非主流”变成了“日复一日的工作和永远写不完的方案”,但是她们愿意这样,因为她们拿着高薪去买法国欧莱雅。
正如云珊所说的:“填完这些离家出走协议,我就可以去广州最好的模特公司做顾问了。”
正如龙淘所说的:“填完这些分手合同,我就彻彻底底地和鬼门关说再见了。没有人再打忧我玩魔兽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