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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情书

为你讲述一段至情至纯清淡婉约的纯真爱情

又是一个下雪的冬日,博子仰面躺在洁白的雪地上,静静地冥思。阿树已经离她而去整整三年了,可她总也不相信这是真的,阿树是在一次的登山途中遭遇到了不幸,永远地融入进了白茫茫的大山之中。三年前的事就像在眼前。当时,她跟阿树正准备结婚。就在婚期之前,阿树参加了一个攀山探险旅程。山中,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迫使探险队改行一条很少人行走过的路。在一个陡坡阿树失足坠下悬崖。博子被这消息深深打击。仍未从阿树的死完全回复过来。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她有很多话想说。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渡边博子参加了藤井树逝世三周年的纪念仪式。藤井树的父亲正站在墓碑前讲及他儿子生前的点滴。雪下得越来越大。

来宾们都回到坟场的办公室。藤井先生高声宣布:“各位,一齐来喝些东西,我准备了最好的小吃!”博子没有心情应酬。她走回她的车子,坐在里面,静看着雪飘落白色的路上。藤井太太走来说她头疼,请博子载她回家。上车后,她告诉博子头疼是假装出来的,她只是想离开那派对回家去。

藤井太太引领博子进屋内。博子提出想看看阿树的房间。阿树的房间很普通,大书架上摆了一排排的书。藤井太太拿出一本书给博子看,这是藤井树的毕业纪念册。她离开房间拿些饮品给博子。博子小心地揭开纪念册。书页已经变黄了,10年过去了,但那张毕业照还是很清晰,博子找到阿树,翻到相片背面去,找到阿树的地址:小樽市二丁目24号。博子向藤井太太询问有关小樽的情况。“小樽约距离这里100公里,我们以前住在那里,现在旧屋已经拆了改建高速公路,”藤井太太说。博子望着地址,不假思索就抄下来。

晚上,由于抑制不住对男友的情思,她异想天开地把小樽当作天国,向那儿寄了一封信,信中写道:“你好,藤井树,近来怎么样?还好吗?我很好!渡边博子。”博子第二日寄出那封信。

小樽是一座远离神户的北方小城镇。那里也有一个叫藤井树的女子,她是地区图书馆的管理员。这晚冷得要命,她患上重感冒,瑟缩在被窝里,意外地收到了邮差送来的信,其中一封是来自渡边博子的。藤井树坐下来思前想后,无法理解这封奇怪的信。她记不得自己朋友中有任何叫博子的人,但信的确是给她——“藤井树”的。当晚,藤井树一夜无眠。她决定回这封信,弄清这个博子到底是谁。于是拿起纸笔,写道:“博子,我很好,多谢,只是有点伤心。阿树。”

博子收到了回信,一种无法掩饰的激动洋溢在她心中,回信似乎证实阿树还在人间,她将这个事情告诉了秋叶茂。秋叶茂是博子和阿树共同的好朋友,从事玻璃工艺制品。早就暗恋着博子,在阿树出事后,他一直悉心地照顾博子,并追求着她。可博子始终忘不了藤井树,他只有静静地等待。博子给藤井树寄去了几包。树感到忐忑不安。有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知道她的姓名地址,还免费给她寄。藤井树尽力推想寄信人会是谁,但真的没有听过任何叶博子的人。为了解开谜团,她写了另一封信请博子解释她究竟是谁。

博子跟茂在工场仔细阅读藤井树刚寄来的信。很明显地阿树并不认识博子。秋叶茂得知藤井家原来的屋子已经被拆掉了,成了高速公路,那么信怎么能送到目的地呢?怎么会有人住在高速公路上呢?但在日本,住客的姓氏会写在信箱上,那就是说真的有个藤井树住在那地址。博子坚信那真的有个阿树住在那里。她又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在找藤井树,请这个藤井树证明她真的是藤井树。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假冒的,藤井树影印了她的驾驶执照,上面有她的姓名,地址,相片,寄给博子。秋叶收到信后,发现这个藤井树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终于宽心地笑了。博子像是刚从梦中醒来,相信树真的死了。但事情依然很奇怪:有一个阿树住在一个应当拆掉的地址上。看着博子伤心执迷的样子,茂决定带博子到了小樽去,他要找到另一个藤井树。

藤井树仍然在病中,母亲劝她去医院看看,以免染上肺炎,但她很不情愿。舅舅来带母亲去看一桩新房。他们现在的屋子太旧了,准备换个新家。阿树也要跟着去了。舅父顺便把车开到了医院,督促阿树去看病,阿树只好进医院了。与此同时,秋叶和博子来到了小樽,找到了藤井树的住处——二丁目24号,但阿树的爷爷说阿树不在家,并请他们进屋内来等她。但博子决定在外面等。她从手袋拿出笔记本,写了一封信:

阿树:

我在你的屋外写这封信,因为你不在家。我从神户来看你,因为我很好奇你是谁。我找的是藤井树,但这个阿树是男的,所以他不可能是你。我现在要走了。因为我和我的阿树现在的情况,我想我没有勇气跟你见面。请接纳我的道歉。

博子

博子没有勇气在信中提到死亡,“为什么要提死亡呢”,博子对秋叶茂说,“你不认为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茂感到了博子心中的阿树还活着。博子把信放进信箱,决定不等了。他们打算去不远处的茂的朋友家过夜。他们走了5分钟后,一辆出租车朝他们驶来。秋叶茂朝它挥手,它没有停下,继续驶往藤井家。阿树在出租车内,刚从医院回来。她打开信箱发现那封信。她读了以后,四处张望看看博子是否在附近。出租车放下树后,回来接博子和秋叶茂。司机不停望着倒后镜中的博子,很奇怪地说他刚刚放下的一个女子长得跟秋叶茂身边的女士一模一样。

晚上,阿树坐在灯下,绞尽脑汁地想找到解开这个谜团的线索。她想惟一会令人混淆的原因应该是同名同姓。霎那间,她想起了一个男藤井树,是她的中学同学。但她已经想不起那同学的什么事,毕竟已经10年过去了。但她还是把这新信息写给博子:

博子:

真想不到你会来访,我真希望你没有那么早便离开。我想也许我能帮你找出你所说的阿树。看来你以为另一个阿树树住在这个地址,实在太巧合了。但是,我依稀记得有个叫阿树的男孩子。他是我的中学同学。也许,他就是你找的人。

阿树

秋叶茂的朋友就住在邮局隔壁。第二天早上,博子和茂跟他们的朋友道别。就在这时,阿树骑自行车到邮局寄信。当阿树骑自行车经过时,博子注意到这个人长得跟她出奇的相似。她想起了出租车司机的话,觉得阿树像她这回事很有趣,不加思索地,她叫:“阿树!”阿树觉得似乎有人在叫她,便停下来,缓慢地回头看,人流汹涌而过,遮挡住了视线,所以看不到是谁叫她。但博子看到阿树:她简直像她的孪生姊妹,长得一模一样。阿树看不到是谁在叫她,以为是错觉,便放弃了寻找,继续前往邮局。

当博子回到神户后,收到了阿树的那封信,看起来很合理。她决定再次拜访藤井太太。藤井太太也知道当时班上是有两个藤井树。博子拿出纪念册,找出那个女藤井树,问阿树的母亲:“她长得像我吗?”藤井太太奇怪博子问这个干什么。博子犹豫地解释藤井树说他真的爱她,但现在她怀疑藤井树爱她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令他想起这个中学同学。博子想着藤井树的中学年代。当时他是怎样的?这个女阿树会不会告诉她一关于男阿树的事呢?于是,她又给阿树写了封信:

阿树:

多谢你的信,它解释了所有的事。对,我在找一个男阿树,而他是我的同学。阿树是我的未婚夫。你记得关于他的事吗?也许你能告诉我他10年前是怎样的。

博子

阿树尝试回忆她的中学时代,那好像不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她逐渐想起了原因。开学第一天老师点名,点到“藤井树”时,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在”。人人都转过头来,竟然两个人同名同姓!麻烦从那天开始。两个藤井树都很害羞和文静,因此成为其他人嘲弄的对象。他们会在黑板两个值日生的名字栏内写上他们的名字,又或者时常出现在“阿树爱阿树”之类的怪话。由于不断的嘲笑,他们成为了“一对”。男阿树不喜欢针对他们的笑话,也没有特别维护她。

有一回他的真的发火了。班上选举班主席,其他同学不知怎的预先安排了一切,两个藤井树拿到了一样的票数。这真是个讨厌的玩笑。宣布结果的人怪声怪气地说:“是……阿树……和阿树!”班上顿时掌声雷动。女阿树像是哭了,男阿树再也忍不住了,抓住那人的衣领,把他撞向墙上。教室里一片混乱,大家都尝试分开两人。老人滨口太太进来制止了这场打斗。

女阿树是学校图书管理员,下课后在学校图书馆工作。男阿树很奇怪。他喜欢借那些不受欢迎的书,例如历史和哲学。每本书的纸袋内有一张卡,当学生借书时需要把名字和还书日期记在卡上。男阿树也是这样做。他还喜欢做一件无聊的事:就是将他的名字写在书后的借书卡上,然后煞有介事地将一摞书往她的桌子上重重一放,嘴里喊着:“努力吧!藤井树!”男阿树长得蛮英俊的,很受女孩子的欢迎的,也有女孩子追他。有一天他在图书馆看书,而她就在干一些文书工作。同班同学及川早苗走来要她问男阿树有没有女朋友。于是她跑到他那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可当早苗过去和他约会时,他却毫无表情、连话也不说就将别人甩在一边走了,女阿树猜测他们没有什么结果。那天傍晚,女阿树骑自行车回家,一个男子用纸袋蒙头骑单车在路旁等候。他剪了两个洞来看路。她一眼便看出那是男的阿树。当她的单车经过他时,他追上她,突然拿出另一个纸袋套着她的头。女阿树吓得尖叫起来,在一棵树前停下来,奇怪这人怎会这么卑鄙。

有一次英文测验,女阿树取回试卷,成绩很差。但当她细心检查时,发现这是男阿树的试卷,不是她的。放学后她在单车棚等他,他来时天色已晚。女阿树告诉他拿错了试卷。男阿树说怪不得他拿了95分。他请女阿树帮他摇自行车的脚踏来使车上的照明灯亮起来,他好利用这微弱的灯光来检查他的试卷。他将试卷还给她后,她发现他在试卷后面胡乱涂鸦,还画了一个裸女。阿树想她也许还有那张旧试卷,果然在阁楼找到它。在某种程度上,阿树很感激博子请她回忆她的中学时代。当她初次接到博子的要求时,没有想到她能记起那么多。她的经验,虽然当时很不愉快,10年后看来,很有趣。

博子又来信了,还寄来了一个照相机,说是要把她当年的校园操场、跑道都照一照。阿树已经10年没有去过小樽中学了。小樽中学看来几乎没有变,但跑道铺了新的路面。她走进大楼,想找她的旧教室。她找到了,但课桌椅都换成新的了。

滨口太太朝她走来,她的老师还记得她班上每一个人,连编号也不例外,老师仍然记得她,邀请她去看看图书馆。图书馆扩大了,添了很多新书。但旧的书仍在。而图书卡的系统还在使用。这令她回忆起她的旧工作。老师召集了几个图书管理员,向她们介绍前辈藤井树。当提起她的名字时,六个小图书馆管理员开始彼此窃窃私语。“你真的是藤井树?”其中一人问。藤井树奇怪为什么她会这样问。“嗯,我们在图书馆玩这个寻宝游戏,就是要找出写上藤井树名字的图书卡。有很多旧书的卡上也有这个名字。我们直到现在共找到120本。”阿树想男阿树会为自己成为图书馆管理员游戏的英雄而感到骄傲。“你真的借了那么多书?”小管理员问。“呀……不……这其实是我的男同学,他跟我同名同姓。”“是你的男朋友吗?”阿树的脸红了。女孩子们仍在窃窃私语。

外面的雪下得愈发的大了,滨口老师一直将阿树送到门口,她们谈起了男阿树,“真可惜,那个藤井树三年前的一次登山中死了……

尽管博子还不断地和藤井树通信,但人却好像更加沉闷了,秋叶茂真不忍看到她如此的情绪低沉。他建议博子和他一起去大熊山,那是阿树出事的那座山,自从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后,茂也对登山产生了一种畏惧,一直鼓不起勇气再回到这里,可今天,他感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和博子都必须勇敢地面对这一切。

他们来到山脚,上辽望台要走一段路。博子感觉很伤心。阿树的记忆对她太沉重了,她提议不去辽望台了,直接去拜访熊山先生——他是那天爬山时和阿树在一起的人。博子和茂决定在熊山的家过夜。熊山住在大熊山山脚,跟阿树一样是个登山爱好者。他很健硕,块头很大,所以有这个外号。熊山很欢迎他们,为他的客人准备晚餐。他向博子讲了那天的事情:“他跌下去后,我尽全力去找他。”熊山开始高歌:“我的爱随南风而逝……”博子问这是否是登山者常唱的歌——这是松田圣子的歌。“我相信当阿树躺在石下时还唱着这首歌。我听得到。”熊山说,“也许阿树当时只是想着松田圣子。”博子耸一耸肩,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一天晚上,小樽的藤井树发起高烧,到了摄氏40度。她觉得头越来越重,倒在了地上。藤井太太让爷爷打紧急医疗电话,但此时正下着大雪,道路都被厚厚的雪覆盖了,车子很难行走,急救车要一小时后才能到。爷爷决心把阿树背到医院去。但藤井太太极力阻止——因为她的丈夫当年得了肺炎,也是爷爷背去医院的,但因为路上耽误了时间,最后送到了医院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她害怕重蹈覆辙,会断送了女儿的命。爷爷坚持他能行,藤井太太只好让步了。风雪越下越大,爷爷背着藤井树,踏着厚雪艰难地跑。他已经75岁了,但还很强健。半路上,爷爷摔倒了,藤井太太让爷爷休息,但爷爷挣扎着起来,他要赶快把阿树送到医院。他们花了40分钟赶到医院,阿树得到了及时的抢救,暂时脱离危险了。

一大清早秋叶茂和博子就起床了,两人站在门廊看着大熊山,屋子和大山之间只有茫茫白雪。秋叶茂建议博子和阿树谈谈,他说阿树就在前面。秋叶茂往前走了几步,用手围着嘴,冲着雪山大声喊:“藤井树,你冷吗?你还唱着松田圣子的歌吗?我要跟博子结婚呀!好……好……好!”他回头去看博子,说这是阿树在祝福他们。此时,看着阿树出事的大山,博子竟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了与阿树的距离,这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博子再也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将三年来所有的想念、委屈和泪水都溶入到竭力的呼喊之中:

“你——好——吗……

我——很——好……

你——好——吗……”

不知什么缘故,在病床上的女阿树好像听见了博子的呼唤,轻轻地回答:“我很好。”博子跪在雪地上,她控制不了自己。这是第一次,她感到自在,她终于可以让阿树离开了。

阿树从医院回家几天后,写了另一封信。

博子:

我上次见你的阿树是在我父亲的丧礼中。我没上课几个星期,留在家悼念。你的阿树到来致意。他拿着一本白色封面,叫《回忆似水年华》的书。他要我替他还书。他告诉我他刚从学校来,那里有瓶花放在我的空桌子上。当老师暗示为什么你的阿树不和我一起时,他怒得拿起花瓶掷在地上,走了。当我在那个星期后回到学校,人们说你的阿树已经一声不响地转了校。那次就是我最后听见他的消息。

阿树

一个月后,当阿树从医院回到了家,发现博子将她寄给她的信和照片都打包寄了回来,并且附了一封信,信上说:“十分感谢你为我写的和做的一切。但这些都是你的回忆,因此你应该保存。”阿树望着厚厚的一捆信,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春天到了,记忆随着万物的苏醒却已渐渐地睡去了,冬天里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经结束了,博子来信说她已经与秋叶茂结婚了,她为博子高兴。阿树在屋子里整理书时,门铃响了。她向外望去,小樽中学的图书馆管理员在外面。她们看来很兴奋:“我们来给你一些东西。”其中一个女孩给阿树一本白色的书,就是《追忆似水年华》。“我们最近在我们的寻宝游戏中找到这本书,在里面发现一些东西,也许你想留着。”她给阿树一张卡。阿树拿着它,无声地看着。上面有一幅清纯、仔细的素描。正是10年前她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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