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对于我来讲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之所以为我所关注是因为他死了,因为我不幸看到了死去的他,他以他的死给了我某种刺激。
此后,我总是突如其来地陷入那些诡谬却又千篇一律的噩梦里。
我看见自己孤立地屹立于一派汪洋中。巨浪的冲刷迎面而来,我是如此渺小和惶恐。
噩梦中,我感觉有一双黑色的手,如同一把庞大无比、坚硬锐利的钢钳一样卡住了我的脖子,仿佛要将它斩断,似乎对我怀着无尽的愤恨与敌意。
来不及开灯,我摸过毛巾被擦拭着裸露在夜空里的汗珠,我不知道这一番梦幻里所裹挟的究竟是一种灾难还是一种福祉。
事实上,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梦,从A死后的第二天就凭空闯进我的夜晚里。
尽管在A死之前我并不认识他,尽管那天我只在他的尸体前站立了3分钟。
A是跳楼自杀的,在那个雨夜褪去的清晨,在四号楼阳台后面的水泥地上,我看见了他那卧在血泊中的尸体。
听周围的人说,他家在内陆的湖边,他没有父亲,我们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去世了还是离家出走了。只知道他和他的母亲与小妹一起靠邻居和同族人的救济而生存。
A异常安详地卧在那儿,他的尸体下面的鲜血淹没了地面,就像一朵刺目的、盛开的花。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他自杀的真实原因,也许他的死亡原本就没有理由。也许有,但是我们看不透、说不出抑或根本不屑于顾。
A的死亡使我的情绪突兀起伏,直至跌落到极点。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片空中的云,仿佛会在大风吹来的一刹那便会被风撕裂、吹散。
现在看来,生命远没有我们所标榜、所想象的那么坚韧、那么有分量,其实它和一棵长在岩石表层上的小草一样,脆弱而单薄。
不管我们买多少保险有多少小心,它总会在猝不及防的那一时刻,被突如其来的、却又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灾难,所毁灭、所吞噬。
以至于所有的挽留痛惜,所有的不平衡、不甘心都成为绝对的虚妄和多余。
我曾试图用宿命这种借口来框定A的死亡,可是这种框定却又把我导入极端的困惑与矛盾中。倘若真有宿命的话,那么怎样才能免除这悲哀的、可诅咒的宿命呢?
一个男人的死亡,引起我这个与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女人如此的惶恐,难道就是一种宿命?
我是矛盾的。事实上没有人逼我想这一切,更没有人逼我写这一切。甚至连我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无可救药地沉沦于此?为何会在目睹他的死亡之后,如此的惶恐与迷乱?更弄不懂自己的梦为何会与他的死、孤岛、黑色的墙纠葛缠绕在一起。
也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一个人能读懂A的死,没有人能悟透死亡的神秘和天机。
我知道自己应该出去走走,出去看一看别的人,别的一些东西。而尘埃总会落定血腥终将隐去,一切都将为时间所吞噬、为忘却而忘却!
关于A的死,我就说这些也只能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