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一直都期待的吗?我说过对赫连卿我会输给安紫薰,是个女人都能生孩子。”
“幽儿真是变了,还记恨上次的事?”
“我被你送给很多人,若是记恨这些,我该有多少恨。”以前,她都情愿为他做这些,可那一次是在她昏迷不醒时被他送给别人,那个男人是谁她都不知道。
她眼底的愤怒对于姬云裳来说却没有任何用处,对他而言只有达到目的与否,其他的他从不在意。
“这孩子几个月了?”他目光一转在花浅幽高高隆起的小腹,微微的他眯起眸子。
花浅幽拉过被褥盖住小腹,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不用你关心。”
“不管怎样也是我外甥,若是男孩可是嫡子,幽儿你以后有这个孩子,日子必然也会好过些。”姬云裳在她面前坐下。
以往他来都是黑衣斗笠,今夜却一改往昔,白衣蹁跹,黑发被紫色帕子松松的挽着垂落身后。
她神情骤然变了,那紫色的帕子她见过,安紫薰喜欢紫色,那是她的帕子。
北海已婚的男子会用妻子的丝帕挽发,一旦挽上就是许下一生对妻子永远不变的爱意。
姬云裳,你是想说,你选择了安紫薰。
再是能忍,她也禁不住攥紧指尖,脸色发白。
“你来西楚到底想怎样?赫连卿一直在查探你的下落,你倒好自动送到他的地盘来,你别告诉我,只单单为了安紫薰。”她了解姬云裳,不会平白走这一趟。
“哥哥不像长情的人吗?”
不知怎么,花浅幽觉得姬云裳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素来冷情无心,即使曾经对安紫薰动过心意,他想做的还是一味的找机会对她下手。
“长情这两个字,从来都不会说的是你。”花浅幽徐徐道来。
姬云裳听了却忍不住笑出声,确实他这一生不曾爱过谁,他也以为不会爱上谁,只是他不知道,原来在很久以前,他尚不及爱,此生便已休!
夏夜无风,东方非池静静翻阅子语师傅留下的书籍,这些书籍有些记录着数百年来各种秘闻,涉及面广泛,有些所讲述的东西,在如今已经失传。
子语师傅留下的手札里也只是寥寥数语抬起过,却没有详细的解除方法,换做以前东方非池才无心管这些,如今碍于师傅的恩情,他才肯插手。
倏的东方非池面前书页微微抖动,明明无风……
东方非池冷冷目视窗外的男子,银色月辉下,他如描如画的眉眼却凝结成霜,周身的气息诡异妖邪。
“千年之后,想不到冥君大人也转世为人,当初的你,是多么的鄙视我们这些凡人。”
东方非池挑眉不以为然,“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转世为人,就要懂得人界的规则,看来你也恢复了曾经的记忆。”他好整以暇。
曾经的记忆……
如果这记忆里没有安紫薰,不再记起反而是件极好的事情。
“对,我想起来了,千年的时光真的太久,久到我想起时都不敢相信这些。”姬云裳慢慢说着,他们的性命相连,他死了,她也活不了。
不仅是现在,千年前,这是他与她的约定,世间他唯一所爱的妹妹,骨血相连的人,可最终她抛弃了他,只单单为了一只妖。
“安紫薰前世是你的妹妹,今生却与你不再有任何关系,你还是如此执着的想要得到她?”
姬云裳斜睨东方非池一眼,笑容温和浅浅,“为什么不?她不再是我妹妹,我也从来不曾当她是妹妹!”
“你真的是死不悔改,前世的她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
“是那只妖害死了她,他迷惑了她,我的妹妹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他为了三生蛊,先是欺骗了她的感情,后又害的她失去孩子,这些还不够,他还想将她带走!”说起这些,姬云裳脸上有种疯魔的失控,“她不肯,他就害的我们失去家园与亲人,妹妹不会原谅他,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宁死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东方非池冷冷的望向姬云裳,“你的心魔千年还未有清除一分,这一世你的遭遇正是因为千年前的因果轮回,那时的你犯下多大的错,哪怕是转生到此,你的罪孽都跟随你。”
“你掌管幽冥生死,你怎么会懂人世间的情爱,冥君,你最好不要再管我们之间的事。”
东方非池笑起来很难看,他也难得笑几回,“你们之间的恩怨该是自己解决,不过你今天来找我,可不单单是为了这个。”
姬云裳开口道,“我要拿回镜。青鸾。”
“你以为毁掉它,就能将安紫薰留下?”
姬云裳神情微变,这面镜子可以逆转时空,能将她转世后的魂魄带来,自然能将她带离这个时空,完全看镜子的拥有者如何操控。
只有毁掉镜子,才能确保将她永远的留在这里!
“拿来!”姬云裳广袖飞扬,无形中凝结戾气砍向东方非池,千年前他就不曾怕过冥君,千年之后他们同样是凡人肉身,他更加不会畏惧。
卷起的旋风如刀而来,东方非池面容冰冷,站在镜。青鸾的保护下他不会担心姬云裳能得逞,不过他恢复记忆后,能力也渐渐恢复从前,凡人的心一旦有了魔性,将如罂粟之毒慢慢被腐蚀心灵。
镜。青鸾设下的屏障被姬云裳一步步削弱,他原本幽黑深邃的眸,隐隐的呈现暗黑的紫,“冥君,你再不将镜。青鸾交出,休要怪我不客气。”
屏障几乎被突破,镜中青鸾鸟嘶鸣震天,东方非池静观不动,在姬云裳破开最后一层时,镜面突然燃起火光,烈焰滚滚破出,顺着翻腾的气流一并烧向姬云裳。
他躲避不及,白色袍子被熊熊大火沾染,下意识退后几步,他低头瞧着原本被火烧的手掌,虽然火光消失,却留下一道伤痕。
镜中青鸾展翅,倏的一下破镜而出,巨大的尾翼展开,仿佛一团五彩的凤凰之火,将东方非池重重包围。
火焰中,东方非池俯视他,“这面镜子你是毁不掉的,千年前本尊答应赫连卿的前世为他完成一个愿望,你若是敢阻止本尊,本尊绝对不会轻饶你!”
“你如今也是凡人之躯,我岂会怕你!”
赫连卿,你等待她千年,可知道同样我也同样孤寂的等待她这么久。曾经我的幸福被你一手毁掉,就让你最后一世孤寂到老,得不到她半点的爱意!
为了这个心愿,他一样忍受着无尽的岁月到今天!
“你杀不了我的,如果可以冥君你的个性早就动手,还能容我到现在放肆吗?你也变的心慈手软起来,甚至还要守着西楚。曾经被你鄙视的凡人行为,如今你学的倒是似模似样。你想守护这里吗?那我偏要毁掉给你瞧瞧!”姬云裳转身离去时留下这一句。
城外小小的客栈,姬云裳栖身那里。赫连卿虽然放过他,可他却不会轻易离开,想要解除上邪大法岂会是那么简单,东方非池一时半会不得其法,再说赫连卿不敢轻易的拿阿薰来试药。
这也是他还能安稳坐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姬先生您回来了。”客栈的伙计见他回来立刻上去招呼着,“有位客人等姬先生你好久了。”
姬云裳若有所思抬头朝着很小的厢房望去,顺着台阶不急不慢走上去,转身在一处厢房前停下。
“姬先生,请进来。”厢房中有女子的声音传出。
他推开厢房的门进入,随即对正对着他的人微微点头含笑道,“夫人久等了。”
“姬先生客气。”女子同样笑着道,一颦一笑娴静雅致,尤其笑起来时她脸颊梨涡浅显,倒是与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姬云裳与她认识多年,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面容。
“姬先生是否觉得我像一个人。”她主动开口道。
姬云裳回答干脆,“是,有几分相似。不过我更没有想到,虢国夫人会亲自到此见我,是夫人不放心托给姬云裳的事情吗?”
女子含笑摇头否定,“我从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于姬先生的本事,我没有质疑过分毫。”
姬云裳会意,轻笑一声,“是担心侯爷?”
虢国夫人听了却笑意减淡,提起春水,她表现有些无奈。
“夫人不愿意让侯爷知晓你早就清楚他与安紫薰之间的事,却特意来西楚一趟,难道是有要紧事办?”
她还是笑着否定,抬手习惯性的掠过发髻,“我有十多年没有回来了,也该是时候回来看看故土,还有一些故人。”
说话谈笑间,她不仅样貌就连神情都相似赫连卿,若是赫连卿与春水一同站在她面前,赫连卿比春水更像是她的儿子。
连阿薰都曾经说过,赫连春水眉眼与赫连卿有几分相似,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孩子气。
“夫人来西楚可要通知侯爷知晓?”
“暂时不用,我管他有时太紧,这次他那么坚持,我也不出手阻拦,劳烦姬先生一件可否?”她将话题转移,“听闻姬先生有一些过人的本事,我有一位相交多年的手帕交,过世多年,我一直无法亲自拜祭,心中遗憾,近来我打听到另一位故友还在世,想见上一面。”
她说话温婉诚恳,分寸拿捏,倒是很难令人拒绝。
“不知道夫人想见的故友是谁?”
“过几天我这位故友会从宫中前往城郊的灵谷寺上香,以前年年如此,但愿故友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她眼里流露出怀念之意,拿出一封信递给姬云裳,不等他是否答应,她慢慢说道,“三天后清晨,灵谷寺,谢成。”
谢成?姬云裳眉梢挑起,西楚宫中能有几个谢成?
三天后清晨,灵谷寺前一顶轿子轻放,来人穿着素衣手中提着香烛,绵绵细雨连伞也不撑,只身一人朝着寺庙走去。
有僧人专门接待他,在佛前点了香烛,默默的跪拜半个时辰,然后与往年一样添了香油钱,再由僧人送往禅房。
十多年了,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这里祭拜,从没有断过。
禅房里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人,谢成有些疑惑,“我好像见过你?”
“谢总管好记性,在下姬云裳。”男子生的眉眼比女子还美貌三分,谈笑间有着吸引人的风采,他记起来了,是太子府的伶人。
“谢总管,有人托我带封信给你。”他说着将手中信封轻轻捏着,然后递给谢成。
谢成的表情一滞,信上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探子回报,太子近日有所行动,目前还未有探听到详细,太子与卫后一日存在,赫连卿就必须准备全面应战。
他端着一盏茶凑到唇边,气血上涌一抹猩红直接吐在茶盏里,嫣红将茶汤染透。
“还是请东方国师来瞧瞧吧。”李申担心道,这情况最近频频发生。
“不过吐了一口血,又死不掉。”他用手抹去唇边血渍,平静的吩咐道,“处理好这些,不得被其他人知晓,尤其是老七,他孩子个性,藏不住话。”
李申面露难色,赫连卿却不以为然,“泄露出去,你以后也别伺候了。”
“奴才明白。”李申急的眼眶都红了,可又不能不听。
王爷是担心七爷藏不住话,更怕的是七爷会告诉她。
赫连孝一早拦在正赶着出去的李申,一连几天不见三哥,只对外说是风寒入体,需要休养,以前在战场上哪怕是受再重的伤,三哥只要清醒过来就不会让自己休息片刻。
赫连孝只担心一点,莫不是三哥身体堪忧?虽然他有三生蛊护体,可那东西委实厉害,靠着血肉饲养,他早就想劝说三哥拿下。
“七爷不用担心,大夫配了药,王爷按时服用,加上调养就可。”李申回话滴水不露,千万不能让七爷知晓。
他半信半疑,李申个性温吞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主,也是三哥多年的心腹,想从他那里打听到确切的消息真不是容易的事。
“那你早早的不去伺候三哥,你是要去哪里?”赫连孝眯着眼眸追问。
李申很坦然的回答,“是去花夫人那里瞧瞧是否需要东西补给过去。”
赫连孝撇撇嘴,突然想到,“三嫂知道三哥病了吗?她有去看望吗?”
“那倒是没有。”
赫连孝顿时有些不高兴,李申正是担心他冲动跑过去,“王妃有身孕,万一她伤了身子,岂不是令王爷更担忧。”
“谁爱管这些,爷累了回府!”
见他走了李申才舒口气,算准七爷的个性,他才做了刚才那场戏,至少这几天不用担心他回来宫中。
遣退侍从,李申从西边偏门出去,从那里绕过,朝前的一条路只通向刑部大牢。
赫连孝从衣袖里取出一枚破旧的陀螺,小孩子的玩意,他却看的出神,十多年过去,他如今还记着。
再三考虑,他还是扬鞭策马朝着城外赶去。
城外树林,赫连孝准时出现。
等候他的人见了他不由笑起来,“七皇叔,我以为你不会来。”
赫连孝脸上没有笑容,从马背上跃下望着他,若不是在南海,他想这一辈子都不会相信春水会骗他。
扬手将陀螺扔给赫连春水,赫连孝冷笑,“你个小畜生,连七皇叔都敢动手绑了拿来威胁人,你耍了七皇叔这么些年,也够本了!”
“皇叔对我一直很好,那时你不准我接近阿薰,也有你的道理。”赫连春水捏着手中的陀螺,他投掷一注的人正是赫连孝。“我有我的苦衷,七皇叔不能见谅,春水也没有办法,不过小时候的情分,我并没有忘记。皇叔也没有忘记,不然也不会见了这个陀螺就单独来我。”
“你也懂得情分这两个字?我来见你并没有打算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赫连春水你如今要么赶紧回你的封地,要么等着被我抓去见你三皇叔,南海一战你简直太不像话,公然的对付西楚的兵力,你三皇叔迟迟没有碰你的封地,留你性命,已经给你天大的面子,你再想从这里搞些什么事,就等着闭眼见你其他几位皇叔去!”
赫连春水默默的听他说完,抬起眸子收敛了最初的那点笑意,“我来这里,只想再见她一面,知道她是否安好。其他的我从没有想过,七皇叔,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帮我一次,哪怕之后你绑着我去三皇叔,春水也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