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五一正在等电梯。曹大伟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干吗去呀？”
“拉人头呗。”祝五一扭头，见曹大伟一脸坏笑，说，“怎么了，还需要跟什么人一起去吗？”
曹大伟笑得更加诡异：“别呀，你还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吧。万一你又去那种地方痛快，我们跟个人你也不好意思呀。”
电梯到达，祝五一走了进去。他没发觉，曹大伟刚才那一拍，已在他背上贴了张字条：我是头蠢驴。
祝五一走上街头。曹大伟和黑子远远地跟在他身后。祝五一拦下一辆出租车。曹大伟和黑子立即拦下另一辆出租车。祝五一乘坐的出租车驶过大街。曹大伟和黑子乘坐的出租车追随其后。出租车到达一个汽车禁行的路口，祝五一下了车，朝小街里走去。跟踪的出租车很快开过来，也在路口停下。曹大伟和黑子下了车，瞄着他的背影，走进小街。
祝五一匆匆向前。几个闲人在路边聊天，看到他背上的字条，好奇地笑着。
那个茶馆已经在望。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祝五一的肩膀。转身的刹那，他隐约看到曹大伟和黑子人影一闪，躲到一棵大树后面。眼前是个女孩。经她提醒，祝五一从背上揭下了字条，低头细看，先是愤怒，继而尴尬。他向女孩道了谢，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曹大伟和黑子从大树后出来，紧追不舍。
萧原坐在茶馆里，透过窗户向外观察。他看到祝五一从窗前经过，目不斜视步履不停，顿感奇怪。正要敲窗打招呼，忽然发现祝五一身后有“尾巴”，当即恍然，他放下茶钱，走出茶馆。
祝五一继续向前，苦苦寻找摆脱的机会。曹大伟和黑子躲躲藏藏跟在后面。萧原在他们身后，沉着跟进。
前方有间发廊，门口站着一个洗头妹。祝五一无意间看了她一眼，她立即过来搭讪。曹大伟和黑子躲到一个小卖部旁，佯作购物，继续盯梢；萧原则踱进对面一家商店，隔窗观察双方。他们都看到，祝五一和洗头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进了发廊。曹大伟和黑子对视一笑。萧原不动声色。
发廊里，洗头妹掀起一个门帘，祝五一随她走进里屋。洗头妹问：“先生，洗头还是洗脚，还是需要别的服务？”
祝五一塞给她五十元钱：“我什么都不需要，坐会儿就走。”
祝五一说着掏出手机，给萧原写短信。发完短信，见洗头妹一声不响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便说：“咱俩就聊聊天吧。”
“聊天另外收费。”
“那算了。”
洗头妹向门口走去，祝五一连忙过去拦她：“哎，你不能出去。”
“你什么也不干，我呆在这儿干吗？”
“呆着呗。你出去不也是呆着吗？”
“出去空气好。再说跟你在这儿呆着，你给拉生意呀？”
祝五一只好掏钱：“那再给你十块钱，聊十分钟，行不？”
洗头妹接过钱：“聊什么？”
祝五一说：“随便。你哪儿人呀？”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时间很快过去了。洗头妹看看墙上的时钟：“到点了，不聊了，再聊加钱啊。”
祝五一从包里拿出那本公司资料册：“你再帮我个忙吧。一会儿我走了以后，会有人过来取这东西，你把这个给他。”
洗头妹惊愕不已：“啊？你不会是特务吧？”
“你看我像特务吗？我约了朋友还他东西的，我有事等不及了，麻烦你转一下，改天我再来找你洗头行不行？”
“那行，你再给五十吧。”
“二十，行不行？”
“不行。五十！要不你别给我，回头我再给你弄丢了。”
祝五一只好再掏钱：“好吧，五十就五十。”
曹大伟和黑子仍然在小卖部门口守候。正百无聊赖时，忽然看到祝五一和洗头妹走出发廊，站在路边低语了几句，挥手作别。他们对视一眼，轻蔑一笑，尾随而去。很快，萧原从商店里出来，过街走向那间发廊。
祝五一刚回到力健公司职工宿舍，沈红叶便敲门进来。她四下看看，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大伟他们呢？”
祝五一说：“都出去了吧。你没去拉人头吗？”
“我没人可拉。除了我妈，我没什么亲戚朋友了。而且我总觉得这么推销，好像有点骗人似的。一条内裤，真有那么大疗效吗？”
“你说这话，小心头头整你。”
“我这不是跟你说嘛。别人我不会说的。”
“你跟曹大伟说过吗？”
“他觉得跟着杜总干，肯定能挣到钱，所以鬼迷心窍似的，我不敢跟他说。”
“那怎么敢跟我说？”
“我觉得……你比他有文化吧。”
门忽然开了，曹大伟和黑子嘻嘻哈哈走了进来，一边嚷嚷着：“祝五一，你他妈拉的人头呢？”见沈红叶也在屋里，曹大伟立即沉下脸来，狐疑地问，“就你俩？聊什么呢你们？”
祝五一不予理睬。沈红叶说：“没聊什么，我等你呢。”
曹大伟问：“你等我干什么？”
“我不想在这儿干了，你能不能找郭经理，帮我把押金要回来？”
“想走？是谁撺掇你走啊？”
“是我自己想走，我觉得这儿太压抑了，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太没自由了！”
“这不为挣钱吗，你不想挣钱啦，你不想给你妈做手术啦？”
“在这儿能挣到钱吗！天天训练怎么骗人，挣到钱不也是坑了别人吗！”
“你胡说什么呢？你这是被谁洗了脑啦？”
曹大伟阴沉地看着祝五一，祝五一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
萧原回到报社后，立即把方舟叫进办公室，问她：“力健公司，你知道吗？”
方舟说：“知道啊。就是推销保健内裤的那个吧。还有那个什么杜总……”方舟模仿杜总的语调，“只要八百八，是这个吧？”
萧原把那本资料册交给她：“这是他们的内部资料，里面提到了几个为他们代言的专家，还有几个所谓的员工成功典范。你去查查，看看到底真的假的。”
方舟接受了任务刚要离开，萧原叫住她：“还有件事，我差点忘了。你跟家里人说一下，就说我帮五一找了份工作。”
方舟有些惊讶：“什么工作？”
“我一个朋友开了个公司，我介绍五一去了。”
“那他怎么不回家呀？”
“他刚去，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封闭培训。你跟家里人说，叫他们别担心。”
“好的。谢谢萧主任。那我先走了。”
“好。叫韩振东来一下。”
不一会儿，韩振东敲门进来。
萧原开门见山，问他：“那个事查得怎么样？”
韩振东一头雾水：“哪个事啊？”
“那条保健内裤啊，我一直等你消息呢！”
“那个呀，我还没开始查呢。”
“这都几天啦，你办事怎么这么磨蹭？”
“我家里最近有点事，丽丽她妈……”
“算了，你把东西拿回来，我另外找人去查。”
韩振东似有难言之隐：“萧主任，我查，我马上去查还不行吗？”
萧原摆摆手：“不用了，你把东西拿回来吧，我让刘成去查。”
“那好吧，那我明天给你。”
“现在就拿过来，另外，你叫刘成来一下。”
韩振东有点尴尬：“那个……我已经穿了两天了，容我晚上洗洗再给刘成吧。”
萧原吃了一惊：“什么，你把它穿上啦？”
韩振东干笑：“呵呵，我试穿一下。”
萧原气恼地：“我让你去查，你怎么……”
“我这不也是为了工作吗？您不是总强调什么事都要亲自核实吗？毛主席也说过：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必须亲口尝一尝它。我也是想亲身体验一下呀。”
“你核实出什么结果了吗？”
“这不才穿两天吗，它广告上面吹的那些功效，目前还没有体现出来。要不，我再穿两天看看？”
萧原气不打一处来：“你赶快脱了给刘成！”韩振东答应着转身要走，萧原又追了一句，“洗干净了再给！”
晚上，祝五一借上厕所的机会，溜到楼梯间里。沈红叶等在那儿，看到祝五一，劈头就问：“你今天是不是去发廊了？”
祝五一：“你找我就为了问这个呀。曹大伟告诉你的吧？”
“你到发廊干什么去了？”
“我……理发呀。”
沈红叶看着他的头发：“你哪理发了？”
祝五一愣了一下：“我……就是洗了洗。”
“老六，你那么年轻，长得也不比谁差，你不至于吧？”
“你小声点，好好的你生什么闲气呀？”
沈红叶有点激动：“我生的真是闲气。你干什么没干什么其实和我都没关系，我没权利管你，也没权利问你！”她的眼圈红了，“原来他们说你这些事我还不相信，现在你自己都承认了。”
祝五一连忙把沈红叶拉到一个更僻静的角落里，压低声音解释：“我去发廊，是去见一个朋友。我发誓，跟那种事没有一点关系！”
“朋友？你的朋友是做洗头妹的？”
“我朋友是男的，是大老爷们儿，我们在那儿谈点事！你可别跟曹大伟说，跟任何人都别说。”
沈红叶疑惑地看着他：“老六，你到这儿到底是干吗来的？大伟说，杜总他们怀疑你是来这儿卧底的。”
祝五一暗暗吃惊：“卧底？没有啊！”
“你卧也没关系。你救过我，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真没卧……我真不是卧底。”
“我不管你是不是，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就行。”
“他们还说什么了？”
“曹大伟不让我跟你说。”
祝五一恳求地看着沈红叶。沈红叶犹豫了一下，说：“大伟说，如果过些日子你再拉不来人头，就说明你可能真有问题，杜总他们就会对你采取措施。”
祝五一有点紧张：“采取什么措施？”
沈红叶：“不知道。要不，你自己先跑了吧。”
夜深了，宿舍里一片黑暗。祝五一悄悄看看周围，见曹大伟等人都睡了，便用被子蒙住头，开始写短信。短信发出后，他仍然蒙着被子静静地等候，直到收到回复。看完短信，他的表情放松下来，正要关机，被子忽然被人猛地掀开了，他吓得叫出声来。
几个黑影站在床边，个个面目狰狞。一只手电光芒刺目，照住他惊慌的面孔和手里的手机。
曹大伟厉声问道：“三更半夜的，给谁打电话？”
祝五一惊魂未定：“给……给我表哥。”
“哪儿的表哥？”
“老家的。”
曹大伟阴阴地逼问了一句：“你们说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