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蓝刚要反驳,徐渭便又说道:“想来在那诗会之上,人多嘴杂,杨公子那两首诗如此惊才绝艳,想必定又许多了抄了去细细品读,他人知道这首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更何况,难道杨公子得了魔怔,刚在诗会上写了两首诗,晚上就跑去当街揍人,而且还在现场留下小抄?且不说这事一种何等荒诞不经的情景,只说这做坏事的时候还不忘告知对方自己身份?除非这人是傻子吧?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当晚的凶徒明显与李公子有嫌隙,想来又知道杨公子和李公子有冲突,所以才主导了此事,嫁祸于杨公子!”,这几句话说得有理有力,不仅是吴孝伟听得连连点头,便是府衙外打酱油的看客们也是大觉有理,在一旁微笑地听着的杨玄听到那句傻子才会那么做不免笑容有些发僵,而担架之上的李起明再也顾不得维护自己的重伤形象,全然不顾身份地大骂道:“你们以为凭这些花言巧语便可以脱身洗罪?杨家这个私生子仗着杨家势大,视赵国律法如粪土,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说不定此人便是反其道而行之,奸诈得很!”,“私生子”这三字一出口,徐渭的脸色便刷得阴沉下来,觉着自己少爷似乎揍这糟货揍得轻了些,至少得把那张破嘴撕了,面无表情地说道:“李公子身为首领陪读,家父又是国子监祭酒,想来是个书香世家,这用于措辞还是斟酌些为好,免得伤了家翁和首领的脸面!”,这话一是暗讽李起明粗俗不堪,二是暗暗点明若是论起背景后台来,身为首领近人的李家自然远远强于杨家,李起明先前那些话便会不攻自破,果不其然,府衙之外的看客们议论纷纷,纷纷忍不住发表自己得高见,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杨玄乃是无辜的一方,杨玄仍然是微微笑着,心下却是对徐渭佩服得很,自己昨晚有意无意的安排,都被徐渭十分完美得利用起来,相比李起明的气急败坏,季小蓝倒是淡定地很,他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我家公子伤势严重,可否让他先行退下歇息?”吴孝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两边的衙役上来了几个将犹自叫骂不止的李起明抬了下去,然后他转了个身,对这徐渭和杨玄微微行礼,缓缓说道:“看二位如此气势,想来是不打算承认昨晚当街行凶之事了”,也许是错觉,不知为何,在李起明被抬离之后,此人就气盛了许多,似乎觉着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徐渭和杨玄相视一笑,并不说话,两人心知肚明,三牛胡同那件事,无人证,无物证,你又如何证明是我们动得手,而且李家状子上也写得清楚,那些个李家打手轿夫都昏迷了,若是让他们证明,也没有人会相信,吴孝伟看场面觉得差不多了,皱了皱眉头,将季小蓝召至面前,低声说道:“今天差不多了,先这样吧!”,季小蓝却是拱了拱手高声说道:“身为首领陪读当街被殴,事态如此严重,岂能武断结案!”,吴孝伟面色一窒,有些恼火地说道:“本官可曾说过结案?如今案情不明,李家一口咬定此事乃是杨家所为,却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来”,且不论杨家若隐若现得庞大势力,就单凭杨玄那个秀才身份,官府便不可能对他进行刑讯*供,所以说想让杨家不打自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吴孝伟本以为这讼棍会知难而退,却不料此人转过身向杨玄问道:“恕在下冒昧,杨公子昨夜真得一直都在府上?”徐渭应道:“不错,府里上下皆可作证”,听到这话,季小蓝却不再发问,只是冷冷说道:“将证人带上来”,吴孝伟心中一惊,知道总归还是有自己预计不到的变数出现,但是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只得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李府的下人们便带着一拨人上了堂,这些人路数不一,服侍各异,有卖烧饼的,有守夜打更的,有马车夫,甚至还有站街的窑姐儿,形形色色。徐渭微微皱眉,隐约有些不安,倒是府衙外的看客们跟着起哄起来,想来是看到相熟的人了。季小蓝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突然一手所带来的全场效果,缓缓开口解释着缘由,原来这些人都是京都夜生活里的常见角色,季小蓝一番装模作样的盘问,这些人便供认昨晚曾经见到杨府的轿子从福王府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城东,尔后半夜的时候,又神神秘秘地抬了回杨府,杨玄眼睛微眯,有些佩服这李家的谍报能力,居然能在这小半天的时间里,找到这么多见过自己的人,徐渭在一旁看到他丝毫不担心得模样,不禁有些担忧,低声说道:“无论如何,死都不要承认,就说这些人都是被李家收买了”,杨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李起明确实是被打了,还被打得这么惨,难道就因为想拖我下水,就花这么多银子做这么多事?于情于理也不好说”,徐渭见他如此说话,不曾想到他还会为对方考虑,一时间有些发愣。终于在此时,季小蓝脸上终于浮现出标志性的笑容,隐隐带着一丝嘲讽问杨玄道:“杨公子先前不是一口咬定自己整晚都呆在杨府么,那么为何这些人又都看见您并没有回府?在下敢问,半夜在京都大街之上,您究竟做什么去了?需要如此掩饰?”吴孝伟面无表情地看着公堂上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却有些发苦,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玄,看他要准备怎么回答或掩饰,公堂之上以及之外,一片沉默,杨玄微微叹了口气,面上作极无奈状,且夹带了些许尴尬和窘迫,一丝被人撞破丑事的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昨晚上,我在胭脂楼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