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也明白。”杨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赵律对这种事情并没有成例,对方是长房长子,依律论,他是占便宜的,就算院里帮忙,也不大可能获得理想中的结果?”失去的东西,再想拿回来,方法有很多种,你不要着急,也不要过于失望。”
阮小虎心头微颤,总觉得面前这位年轻的特司大人说的不仅仅是周家之事,上下级之间,似乎因为家产这两个字,而产生了某种同调的和谐,他一抱双拳,感动说道:“因阮某之事,令大人费心,实不敢当。”
“当得。”杨玄怜惜说道:“打一开始就说明了,本官也是利益为先之人,你不要过于系怀。”
他越强调利益,阮小虎越觉得对方真诚,连连行礼,将他与三皇子送出府去。准确来说,杨玄与三皇子只是在阮家里略站了站便离开,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不过这其中所表露出来的姿态与决心,必将通过那些商人官员的嘴巴传出去,传到周家主事人的耳中。
马车离开阮宅后,并没有急着回谢园,而是往北城驶去,苏州北城多是江湖好汉,所以车旁的护卫们也紧张了起来。
“后天是什么日子?”三皇子睁着纯良无害的双眼,问着杨玄。
杨玄应道:“阮小虎入苏州府衙,状告周家阴夺家产一事。”
安静的苏州长街上,清晰响起的马车车轮声掩盖住了车中的一声惊呼。
三皇子一惊之后说道:“这官司还能打?”
“为什么不能打?”杨玄微笑道:“打不打得赢再一说,但打是一定要打的。”
三皇子毕竟只有九岁,还是个小孩儿,听着这事儿就来了兴趣,说道:“先生,到时候咱们去瞧热闹吧,听说阮小虎的亲生母亲?”就是现在的周老太君活活打死的。”
杨玄叹了口气:“打的是家产官司,又不是谋杀旧案,扯的只是赵律文书上面的条文,没什么意思。”
三皇子好奇道:“先生,没成算?”
“没。”杨玄苦笑着摇摇头:“如果这都有成算?”那何苦还做那些手脚?只求将时间拖着,拖的越久越好。”
三皇子闷闷不乐地坐回了椅上,看着四周往后掠去的陌生街景,下意识问道:“这时候不回谢园,是去哪里?”
杨玄望着他说道:“陛下让殿下随我学习,殿下也一直用心,既然今日殿下也随臣出来了?”就顺路去学一下您将来一定需要学习的东西。”
三皇子一怔,不知道杨玄说的是什么。
马车由西城至北城,却没有进入那些汉子们常年盘崌的所在,反而是悄地声息地沿着一条巷子转向西面,借着夜色的掩护。与身后九日小组成员们地暗中警戒。摆脱了可能有地跟踪盯梢,消失在了苏州城中。
马车在一处民宅外停了下来,这里地势僻静,极难被人注意。擎天从驾位上下来,手掌握住身后长刀之柄,冷漠而细致地观察了一阵后,握拳示意安全,杨玄才牵着三皇子的手下了车。
如今留在杨玄身边的六处刺客们都在养伤。唯一完好的二人,杨玄也不舍得再让他们出生入死。所以目前的人身安全,全部交给了长刀和九日小组负责,做起事来显得愈发的小心。
沿着安静的门洞往里走着,三皇子心里觉得有些发毛,四周一片黑暗,鼻子里却能闻到一丝火烟的味道。这种感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小孩子下意识里抓紧了杨玄地手掌。
入屋,转到另一个房间,却是一间卧房,房中一应用具皆在,大床妆台?”甚至床上还有一对夫妇正在睡觉!
三皇子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来。心想这玩是的哪一出?杨玄微微一怔,回头看了领路地督政院官员一眼。
那名官员面色不变,径直走到床边,一拉床架上的挂钩,只听得咯喇一声。床的上头那面布帷缓缓拉开,露出一条斜斜向下的道路。然后比划了一个请的动作。
在他做这一切的过程之中,床上那对夫妇只是往里挪了挪,并没有任何任何反应,看也没有看床边地人一眼,就像是瞎了聋了般,又像是杨玄这一行人都像是幽灵一样。
杨玄看着这一幕,不由苦笑起来,挠挠头,总觉得很像前世看过的某种小说,没有想到如今却在自己的眼前成为了事实。
这间民宅,自然就是督政院四处放在苏州城里的一个暗寓。
到了此时,三皇子自然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地方,牵着杨玄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地下通道里走去,心里打着鼓,颤声说道:“老师,虽然学生是皇子,但是依朝中规矩,学生是没有资格知道督政院暗寓地。”
杨玄笑道:“每个州城里都有三到五处暗寓,又不是什么出奇事务,至于规矩,有我在这里,没人能说什么。”
他是督政院特司,在马三宝那封手书之后,他便拥有了督政院绝对至上的权力。
听到杨玄这般说,三皇子略放了些心,在那些幽暗灯光的衬映下,继续往前行进。其实督政院四处在苏州城的寓所并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最隐秘地,下行不多久,便到了一间密室。
室内灯光宁静动凝火,昏暗映照着有些*仄的房间,房间里生着一炉炭火,两把烙铁,几盒药物,几把长凳,十几枝或长或短、形状各异地金属尖锐物。
正是*供的标准配制,尤其是配上刑架上面那两个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人,更是清楚无比。
杨玄嗅着这股熟悉亲近的气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感觉三皇子的手握的更紧了,心里不由笑了笑,这小孩子在宫中京都中行事阴险,但毕竟还是小孩儿,哪里真正见过这等屠场一般的场景。
正在*供的四处官员,因为热的缘故,已经脱了衣服,*着上身做事,见着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忽然来到了暗寓,唬了一跳,赶紧匆忙地四处找衣服穿。
杨玄挥手止住他们的举动,说道:“继续做事?”问的怎么样了?”
一名官员正穿了一个袖子,狼狈不堪地走到屋角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拿了几张纸过来,正是*供所得。
杨玄拿着看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正是因为自己一直记着天下会的事情,所以为了抓紧时间,今天亲自来看审问的情况,没料到已经是好几天过去了,依然没有太大的进展。
被督政院抓获,并且一直上手段的两个人?”正是三月二十二日夜间,在江南居前刺杀阮小虎的两只如燕子一般的刺客!
当日,这两名刺客中了六处剑手地毒。见机极快。便想逃跑,但没料到途中却被春秋给打昏了,事后杨玄这边自然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并且藏到了一个暗寓之中,严刑*供,就是想知道一点天下会地内情?”对于督政院来说,天下会实在有些神秘,而连督政院都没能掌握的势力。由不得杨玄担心起来。
一个松散的组织?却能把赵庙的二祭祀当棋子?
杨玄皱眉看着下属们*供的成果,这两名刺客是江南一带出名的杀手。武功高强,行事阴辣,不过似乎却对天下会的了解不多,只是被周家用银子买来行事。
“弄醒他们。”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一名官员拿了一个小瓶子凑到刑架上的二人鼻端,让他们嗅了嗅,只见那二人一阵无力地挣扎。肌肉一阵扭曲,身上伤口中的鲜血再次渗了出来,人也醒了过来。
两名刺客强行睁开眼眸,迷离地眼神中透着恐惧,早已不复最开始被擒获时的硬气,看来这几天被督政院四处的酷吏们折磨的不善。
杨玄与三皇子坐在了那张并不怎么干净的长凳上。杨玄翻着手中的纸,轻声问道:“你们嘴里说地周先生?”和天下会有什么关系?”
两名刺客知道督政院的手段,既然不准备当烈士,当然要抢着回答,嘶着声音吼道:“大人。周先生是天下会的帐房,至于在里面具体做什么。小人真的不知道。”
杨玄略感诧异地抬起头来:“周先生难道不是周家的大管家?”
一名刺客颤抖着声音说道:“小人也只是偶尔有一次听到的,关于天下会,我真地就只知道这一条。”
“熬了几天,两位还挺有精神,看来并没有受太多苦头。”杨玄摇了摇头。
两名刺客的眼中都闪过一抹绝望的神色。
监察院的官员,又开始用刑,进行如此毫无美感却又重复无趣的工作,刑房之中惨嚎之声此起彼伏,凄厉无比,却没有办法传到地面上去。
杨玄没有去遮三皇子地双眼。
三皇子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却强行控制自己的头颅没有转向一边,只是看着这血淋淋地一幕,忽然感觉自己腹中的食物,有些不受控制地想往喉外涌去,胸口郁闷不已。
杨玄自怀里取了盒药膏,用食指尖挑了一抹,细细擦在三皇子的鼻子下面,轻声说道:“天下会的事情,已经禀报了陛下?”对方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殿下便能明白,对方拥有何等样的胆子,对于如今的敌人,将来的敌人,有些手段我们必须学会,但是?”绝对不能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