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如今面对着杨玄,不仅仅是面对着一位上属,一想到杨玄那个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身世,擎天的出手总是会有些下意识里的畏惧。结果此消彼惩,交锋数次后,他握着长刀的手都抖了起来。
杨玄手指一拔,细长地黑匕首在他的手上巧妙地转着圈,画着黑光圆圈,看上去十分诡异,其实这只是前世时,他住院前在课堂上练就的转笔功夫罢了,但落在擎天的眼里,这招实在是厉害。
他看着擎天,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看出来我伤好了,不要留手。”
说完这句话,他脚尖在微滑的寒冬泥地上一点,整个人向前倾斜着快速冲了过去,擎天眼中凛色一现,终于两只手握上了长刀柄,双腿微蹲,暴喝一声:“破!”
长刀当中正正砍了下去,划破杨府后宅清晨的空气。
刀落的快,杨玄出手更快,竟是在擎天长刀还举在头顶的时候,已经冲到了对方身前,双腿一弹,手腕一含,像鸟儿叼食一般,握着匕首便狠狠地扎了下去!
当的一声脆响,两个人分开两步。颤了两下便站稳了身体。杨玄占了势,让擎天的长刀无法完全发力,而擎天却是占了长刀本身重量的优势,两个人打了个平手。
杨玄一笑。挥挥手说道:“今天就这样吧,打明儿起,咱们天天打一架?”我看,这对疗伤还是极有好处地。”
说完这句话,他咳了两声,用袖子掩住了嘴唇,看着袖子上的丝丝血迹,并不怎么惊慌,最后那一击虽然没有用什么真气,但是劲血回冲。没有真气护住心脉,还是受了一些伤。
擎天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皱着眉说道:“大人。您受伤后最好不要调用真气。不过以战代练不用真气,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毕竟对敌之时,差别太大?”就算将身体练到极致,也不可能对境界带来太多好处。”
他身为长刀统领。又看着杨玄跑步,误以为杨玄是打算走一条新的修行路子,以外功入内家。理所当然禀持下属本份,对这种?歪门邪道?很谨慎地表示了反对意见。
杨玄笑道:“只是疏经活络而已,我当然知道何者为基,你不用担心。”
他有句话没有说?”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是不会真气,却依然可以达到最顶尖的境界?”比如二叔。
前夜府外小巷中地命案,擎天已向他禀报过,他自以为是二叔又杀了位凤阳方面的刺客,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想着总有一日自己得寻个僻静的宅子,再让二叔切几盘凉拌萝卜丝儿,自己再喝几盅小酒,回味一下当初在河州的幸福时光。
此时红日已出,晨寒稍去,前宅的丫环已经过来喊了。杨玄入屋去换了件衣裳,就往前宅行去,一路看着初升旭日满圆清淡冬景,心头倒是疏朗自在,浑然不知最亲近的二叔已然飘然远去养伤,而自己曾经面临过怎样的危险,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杨家的早饭气氛有些怪异。
前宅的人毕竟不是天天服侍在杨玄身边,所以那些模样俊俏的小丫环们总是喜欢贪婪地偷窥着少爷地?美色”,反正少爷也被人看习惯了,不在乎这个。但今日却没有多少丫环敢看刚刚进门的杨玄,只是沉默着站在桌后服侍,偶尔有胆大地看了一眼,露出的眼神却是敬惧。
皇权如天,这个思想早已经深植于天下所有庶民士子地心中。而如今都在传杨玄是皇帝与苏家女主人的私生子,于是乎所有人看杨玄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天家血脉啊?”再也不仅仅是当初那位可亲可爱可敬的少爷而已,也不再仅仅是位文武双全的权臣,而是天子之子。
只是在这个传闻之中,杨府老爷,户部尚书杨元地角色不免有些尴尬,所以杨府的下人丫环们就算再好奇,也不可能在饭桌之旁表露出来,除非她们不想要命,只好在深夜的房间里,温暖地被窝里窃窃私语一阵。
杨玄也能察觉到这份异样,脸上清美的笑容却没有散过,迳直走到桌旁,规规矩矩,恭敬无比地向端坐于上的父亲大人行晨礼请安。
杨元半闭着眼睛养神,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坐在杨元身边的申氏面色却有些怪异,强行掩了过去,露出的笑容却还是有些不自然。
申氏家中背景深厚,当然知道传言的真伪,这些天早就被震惊的不行,尤其是想到当年自己还想过要毒害眼前这年轻人,心头更是畏惧。一想到杨玄的真正身份,她便觉得自己受这一礼,十分地不恰当,想站起来避开,又怕老爷生气。
似乎察觉到是她的异样,杨元地唇角浮起淡淡嘲讽意味,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前的儿子,说道:“今日要入宫,注意一下行止。”
杨玄笑了起来:“又不是头一回去,没什么好注意的,还不是和从前一样。”
还不是和从前一样,这句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又很不简单。在旁听着的申氏心头微凛,还在琢磨着的时候,那边厢父子二人却已经含笑互视,彼此了然于胸。一者老怀安慰,一者孺慕思思,何其融融也。
“正吃着饭,忽听着园子东边正门处隐隐传来人声。杨元停筷皱眉道:“何人在喧哗不止?”杨玄递了毛巾过去,让申氏替父亲擦掉胡须上沾着的粥粒,他知道父亲自从脱离胭脂河生涯后,便走地是肃正之道,此时见父亲微火污胡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哪有什么事,您安心吃饭吧。”
有下人急匆匆到宅门口说了声,丫环又进堂来说了,杨玄一听大愕,再也顾不得才劝父亲安心吃饭。停了筷子,愣愣地看着房门口,不知道呆会儿自己该说些什么。
少奶奶郑心儿。小姐杨思,此时已经领着念君八祺两大丫环,一干随从侍女,坐着马车从燕山回到了京都,此时已经到了府门!
杨玄望着父亲愕然说道:“父亲。咱们不是瞒着山上的吗?”
心儿杨思这一干人急匆匆赶在清晨回到京都,想必是昨天动的身,竟是连夜回来。如此之急,连留在山上的长刀与督政院官员都没来得及给自己送信?”这自然是因为姑娘家们也终于知道了京都里流传地传言,这么大的事情,她们心忧杨玄,当然要赶着回来。
杨元得知是儿媳女儿回家,面色已经回复了平静,自申氏手中接过毛巾擦了两下,又低下头去喝粥,慢条斯理说道:“胡书那丫头和淑宁郡主都在山上。这事儿能瞒几天?”
看着儿子茫然神情,杨元微笑道:“你们年轻人有话要说,去后宅吧,呆会儿让小厨房里再给你们重新做,从山上这冷地方下来,重新弄些热的。”
杨玄知道父亲放行,赶紧应了一声,便出堂去接人。
后宅里一片安静,杨玄与心儿杨思坐在房中,像三尊泥菩萨,似乎不知道应该由谁开口,毕竟这事儿有些复杂,如果让杨玄来解释,恐怕要说出一长篇来,若让姑娘家们来问,却又不知道那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胡乱发问,会不会让杨玄心里不痛快。
半晌之后,终于还是心儿咬了咬肉嘟嘟的下嘴唇,试探着问道:“京中的传言平息了没?”
“没。”杨玄听到妻子发问,心里反而舒了一大口气,笑着回道:“传言这种事情,哪里能一时半会就消停了?”你们两个也是的,这多大点儿事?值得这么急忙下山,连夜行路,万一将你们两个摔了,那我怎么好过?”
他这时候教训妻子妹妹一套一套,却忘了自己当初下山之势有如惶惶丧家之犬,被杨元马三宝二老好生讥讽过一番。
“我呆会儿要入宫。”杨玄想了想,看着欲言又止的妹妹,满脸无措的妻子,微笑说道:“什么事儿,等晚上回来再说吧?”不过有句话在前,我杨玄,始终便是杨玄,这个保证是可以给的。”
杨玄出门开始准备入宫的事情,满脸倦容地念君却凑到了他的跟前。念君打小与杨玄一起长大,情份自不必说,关键是被杨玄薰陶的极其胆大,没有什么忌讳与太多地尊卑之念。郑心儿和杨思都有些问不出口的事情,反而是这位大丫环直接的多,她神秘兮兮地牵着杨玄的衣袖,来到花圆里一个僻静处,开口问道:
“少爷,听胡小姐说,您?”的母亲是苏家那位女主人?”
杨玄哈哈大笑,拍了拍念君地脑袋,说道:“还是念君最痛快。”然后他压低声音,也神秘兮兮地回道:“是啊。”
念君张大了嘴,马上又转成憨憨一笑,这大丫环年纪比杨玄还要大个两岁,却始终是这般柔中带愣的性子,犹不满足那颗八卦的心,继续问道:“那?您真地是?陛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