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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入宫(2)

群臣面面相觑,没料到使团回京第一日便落得这么个待遇,不免有些哀声叹气,但有些狡慧的官员,此时看着杨玄却是心里直打小鼓,陛下口谕里训斥的凶,但末了却是什么也没做,只让尚书大人管教,看来这位杨大人,果然圣眷非常啊。

杨玄叩谢领旨,面上表情有些难堪,心里却是微微高兴,站起身来,一拍屁股,回头时却瞧见一位老熟人,原来是如今地宫中禁军大统领胡海。胡海看见杨玄后脸上露出欣赏之色,正准备上来闲话几句,不料杨玄却是有些无奈地拱手一礼,告了声歉,纵身上马,双腿一夹,马鞭一挥,便在宫城面前的阔大广场上驰骋而去,只留下一地烟尘,倏忽间没有踪迹。

胡海一愣,与手下那些侍卫看着远方那道轻烟发呆,心说虽然没有明令宫前不准骑马,但似跑的这般利索的大臣,恐怕杨玄还真是头一个。

秋意不浓归意浓,院中的事情杨玄早就安排好了,而像擎天那五名长刀,自有相关人士来接手,他纵马于长街之上,迎风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入了南城,马蹄声在杨府门口那条石狮时现地长街上响了起来。

此时已入夜,长街上的各王公大臣府邸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廖廖数对,不怎么耀目,唯有杨府门前一片?”通明,正门大启,一干长随护卫门客都站在门外翘首相盼,门内申氏也是降尊亲至,吩咐着丫环婆子们一遍又一遍地热着茶汤,等着杨大少爷回府。

使团抵达京郊地消息,早就传到了城内,本以为总要安排仪程,折腾个两天才能入京,但隔厢府里的大少奶奶却是冷冷丢下一句:“今儿个必到。”,众人都知道这位如今的杨夫人,当年的郑小姐不是普通角色,她既然说杨玄今日必到,那必是能到,所以众人才会在这里辛苦候着。

至于后来与大皇子争道的消息,此时府中众人还不清楚,不然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来了。”早有眼尖的下人瞧见了远方驰来的马匹,纷纷涌下石阶,分成两队。

得得响声中,杨玄纵马而至,翻身下马,轻轻一脚踢在准备当马蹬的汪伦屁股上,笑骂道:“你这破腿,甭学那些府里的做派。”

“恭迎少爷回府。”两列下人齐声喊道。

杨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两步上了石阶,接过丫环递来地热毛巾胡乱擦了个脸,又接过温热合适地茶汤漱了漱口,知道这是必经的程序。也没有什么好讲究的,只是回到府前,看着这些眼熟的下人丫环,心情真是不错,就连门后那位申氏地笑容,落在他眼中,似乎也少了往日的算计味道,多了分真诚。

“你父亲在书房。”申氏接过他手上的毛巾,轻声提醒道。

杨玄点了点头,忽一皱眉。又摇了摇头:“姨?”他将姨娘的后一个字吞了回去,微笑道:“我先去瞧瞧妹妹与心儿,父亲那处我马上就去。”

申氏知道面前这位大少爷不能用孝字去约束他。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杨玄一入府门,却看着一个黑胖子冲了过来,不由大惊失色,心想这才几个月不见,这帐房神童怎么变成小黑铁塔了。却也不及相询,直接喝道:“呆会儿再报帐!我有事要做!”

杨鹏一愣,收住了脚步。骂道:“小爷今天心情好,你若不睬我,我也懒得和你说那些你不懂的帐面话。”

杨玄也是一愣,呵呵一笑,不知怎的却想到城门外看见的那一排四个皇子,伸手从怀里摸了个东西递给杨鹏,笑骂道:“什么帐面话?我看倒是混帐话。你自个儿先去玩去,咱兄弟大老爷们儿的,别玩久别重逢这一套。”

杨鹏心里咕哝着。小爷我可不想与你玩什么兄弟情长,这般想着,却眼睁睁看着杨玄进了后宅,心里好生不自在。

杨玄成婚之后,便在杨府的后方有了自己的宅子,只是前后两落本就相通,所以只是一府两宅地格局罢了,而他与妹妹的感情极好,心儿又与杨思极为相得,所以杨思倒是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这院里。

而今日自己回来,父亲自矜留在书房里那是自然,但异常的是,心儿与妹妹居然都没有出来相迎,这事情就透着一分古怪,让杨玄加快了脚步,一旁地丫环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回着话:“小姐还在,大少奶奶也还在。”

杨玄皱了眉头,心想这话说的真不吉利,这丫环也不知道是谁调教的。

来到自己的卧室门口,轻轻推门,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锁着了。杨玄一怔之后,竟是不知如何言语,唤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他有些莫名其妙,加重力气拍了几下门,如果不是尊重妻子,只怕早就破门而入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大丫环念君有些不安的声音:“少爷,少奶奶先睡了,您别敲了。”

杨玄眉头皱地愈发紧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千里迢迢赶了回来,心儿居然闭门不肯见自己。

他看了一眼门内有些昏暗的?”,没有说什么,一挥袖子去了另一厢,这次却不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屋内那位姑娘悚然一惊,站了起来,看清楚来人是范闲之后,眉宇间的那丝淡漠与警惕才渐渐化开,眸子里闪过一丝毫不作伪地喜色,蹲身一福轻声道:“哥哥回来了。”

杨玄看着妹妹,先前的一丝不愉悦全数化为乌有,温和笑道:“怎么?看见我回来了,不怎么高兴?”

杨思微微一笑,走上前来,牵着他的袖子领他坐下,说道:“又不是多久没见着,难道要妹妹大呼小叫,哥哥才肯满意?”

杨玄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你啊,总是这般清淡的性子,在我面前也不肯改改。”

杨思笑着应道:“改了还是我吗?”说话间姑娘家已经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兄长的唇边。

杨玄用手接了过来,却不立刻喝下,反而盯着妹妹那张并不如何妍丽,但是清爽至极的容颜。一时间,房内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之中,两兄妹都是耐性极好的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终究是杨玄心疼妹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是何苦?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就好了。”

杨思脸上上闪过一丝黯然,知道兄长已经看破了自己的打算。柔声应道:“正是准备等哥哥回来见上一面,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杨玄站起身来,直接走到她地闺床之下,拖出一个包裹。又从床后地杂柜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盒子,将盒子掀翻在桌上,几张银票,还有几枝珠钗,几粒碎银子落到了桌面上,当当作响。他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这些事物,说道:“离家出走,就带这几样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杨思沉默片刻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防身地匕首。

杨玄又气又乐又是心疼,望着妹妹说道:“你一个千金小姐。哪里知道人世艰险,就算你不想嫁人,这般贸贸然离家出走。不想想父亲心里该是如何担忧,还有我呢?你怎么不想想哥哥我的感受。”

杨思低着头,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袖角,沉默半晌后说道:“父亲几时真的看重过我?至于哥哥?”难道哥哥忘了,是你从小教我。要我学会掌握自己的命运,尤其是婚姻这种事情,一定不能由着家中安排。”

杨玄哑然无语。在这个世界上,官宦家的小姐们哪里会有这等离经叛道的想法,更不用说是准备付诸实践,妹妹之所以敢于勇敢甚至有些鲁莽地准备逃离,还不是因为自己从小就给她讲那些故事,在书信中教她做人的道理?”难道这梅表姐讲多了,女觉新就真的准备觉醒了?

他有些不安地拍打着桌面,实在不知道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会给妹妹带来些什么。毕竟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与众不同地想法,有可能是一把会伤到自己的匕首。他忽然抬头无比温和说道:“可是包办也不见得都是坏事,你没有与赵阔相处过,又怎么知道日后的婚姻会不幸福?”

杨思依然低着头,语气却没有丝毫松动:“妹妹自小就认识世子,自然清楚地知道,我不喜欢他。”

这话如果让外人听去了,只怕会吓个半死,堂堂杨府大小姐,居然会这般直接地说出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来。杨玄脑中一片混乱,犹自开解道:“也不一定啊,你看我与你嫂子,不也是指婚,现在过地也挺幸福的。”

杨思猛然抬起头来,带着一丝坚决与执着说道:“哥哥,不是天下所有人都有你与嫂嫂那种运气的。”

杨玄愣住了,这是他在妹妹的脸上第一次看见对自己的不认同,从小到大,杨思每次看着自己时,都是那种崇拜之中夹着欣赏地态度,而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杨思直接反对自己的意见,不免有些震惊,震惊于妹妹身上发生的些许变化。

沉默许久之后,杨玄脸上地表情由僵硬渐趋柔和,最后竟是朗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的快意没有半丝虚假?”他确实很欣慰,当年的那个黄毛丫头终于长大了,终于学会坚持自己的看法了。

“妹妹,你信不信我?”杨玄微笑看着妹妹,带着鼓励的神情。

杨思犹疑片刻后,也露出了往日那般的恬淡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杨玄看了桌上的事物一眼,轻轻摇头笑着说道:“既然信我,就不要玩这些了,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自从得知宫中指婚后,杨思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何的大逆不道,而抗旨又会带来何等样地祸害,只是从小便被兄长书信教育着,这女子的心灵深处早就种下了看似孱弱,实则坚强的自由种子,可是这些想法根本无人去说,她内心深处更是害怕连自己最为信赖的兄长,也会反对自己的决定。

此时听到杨玄的这句承诺,杨思这一月来的不安顿时化作秋日里的微风,瞬息间消失不见,强绷了一月的神经骤然放松了下来?”是啊,兄长回来了,他自然会为自己做主。

兄妹二人分开数月后,自然有些话要讲,但杨思看着他的脸色似乎有些怪异,这才想起来此时哥哥如果不是在书房与父亲说话,便应该是与嫂子在一处,怎么会跑到自己屋里来了?她想到一椿事情,不由掩嘴轻声一笑,说道:“哥哥,先前你劝我时,不是说你与嫂嫂虽是指婚,可眼下也幸福着,此时却是如此愁苦,究竟又是为何?”

杨玄心头一动,心想妹妹与心儿关系好,自然知道心儿因何闭门不出,赶紧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杨思极难得地调皮地笑了笑,说道:“这事儿妹妹可不能帮你,你自己去求嫂嫂吧。”

杨玄皱紧了眉头,心想自己坐的正,行的直,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心儿的?正思忖间,听着外面有丫环喊道:“少爷,少奶奶醒了。”

杨玄连连摇头,他知道妻子是在玩小性子,但心儿向来是个极婉约可人的女子,怎会与世间那些后院女子一般不识轻重?明知道自己辛苦回家,不迎倒也罢了,却给自己一个闭门羹吃!

想到此节,往自己卧房走的他,心头渐现一丝怒气。但待他走到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那首小令,却是火气马上消了,反而脸上露出极为精彩的神情。

那声音清甜无比,不是郑心儿又是何人,而那小令也是耳熟的厉害。

杨玄面色微窘,心想自己用来骗春秋的词,明明只有****皇帝太后与自己二人知道,怎么却传到了南方的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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