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卫生纸，看着是挺多的，可偏偏用着用着就没了。
公元一九零五年，一月一日，按照西洋人的算法，从这一天开始，就应该算是新的一年了。
元旦，尽管没有圣诞节那么隆重，但两位负责教马成功西洋玩意儿的老师，还是以耶稣过生日为由翘班了。
这件事弄得张鸣九有些莫名其妙，人家耶稣过生日，关你们什么事了？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了，但人家要过节，张鸣九还是只得点头同意，并没有那般不近人情。
两位教师平日里，都是轮换着教马成功算术、英文、法文，还有一些简单的动物植物、天文化学之类有意思的东西。当然，因为年龄的原因，教授的东西还仅仅限于让他觉得好玩儿有意思，没什么太多实质的东西。偶尔趁着张鸣九不在，隔墙又没耳的时候，还会教他一些神教、圣经之中的东西。
马成功的学习日程，每天都安排得很紧。但因为两位教师要过节的原因，便给他放了个假。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马成功却没有出去玩耍，而是腻在张鸣九身边。
“成功，出去玩儿吧。舅爷有正事儿要做喽。”看见门口苏赞的身影闪过，张鸣九冲马成功笑了笑。语气虽是和善，但也有着一股子不容推拒的果决。
马成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到底不敢跟张鸣九闹得太过。在确认反对无效之后，就转身跑出去，找负责照顾他的下人玩耍去了。
孩子到底是孩子，没那么多烦恼啊。张鸣九看着已经八岁的马成功，一声浅笑，摇了摇头。他这个岁数在干什么呢？似乎是捡了一只鹰养在家里吧？
张鸣九想着，眼神不禁飘向了正在架子上梳理羽毛的金雕。
算起来，这只金雕，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正值壮年，精神头儿可是好得不得了啊。
自从到了新民府，张鸣九能陪它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它倒是不耍什么脾气，没人陪，它就常常自己飞出去找乐子。还常常带回来些捕获的小东西，硬是*着张鸣九和他分享胜利果实。
结果就是，明明在外面酒足饭饱的张鸣九。回到家里，还要被自己养的鹰*着搭起篝火来烤肉。然后在金雕期待的目光中，强忍着被撑到的不适，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了那只可怜的小动物。
见张鸣九想得入神，苏赞只好拿着那封信，站在门口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张鸣九才总算是回过神来。
“哦，有事儿？”张鸣九看了他一眼，状似正常的低下头喝了口茶，招呼道，“进来说，进来说吧。”
“是，九爷。”苏赞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书房，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张鸣九，“九爷，这是石豹那里刚刚送来的信件，说是有要紧事。”
“要紧事？”
张鸣九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苏赞，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小子知道的还没他多呢，看他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啊？
接过苏赞递过来的信，张鸣九很是随意的打开，手拿着信纸搭在桌边，随意的看了起来，毫不避讳苏赞的目光。
实际上，他也没必要避讳什么。因为即便他把信放在苏赞的眼皮子底下，苏赞也没那个胆子看哪怕一个字。这是在张鸣九身边混下去的起码要求，多事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但看了几行之后，他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这封没有多长的信，张鸣九看了好半天才总算放下。眉头轻轻皱着，眯起来的眼睛里，透出一股不大一样的目光。
信，是石豹的那个和各个衙门宅邸的关系都不错的情报部门送来的。上面的内容，确实让张鸣九很是震惊。
就在今天上午，驻扎在旅顺的查尔达斯佬，已经向千章小奸贼们投降了。
尽管其他许多地方的战争还在继续，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听到查尔达斯佬正式投降的消息了。
千章人赢了。
一场根本没有多少胜算的战争，在千章举国合力之下，竟然真的赢了。
对于这种结果，早在几个月前，张鸣九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但事到临头，他还是难得的发起了愁。
整个千查战争期间，他都在不停地搞小动作。
今天捅一捅查尔达斯佬，明天碰一碰小千章，玩儿的可以说是不亦乐乎。
另一边的张林，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摸摸的向千查要枪要炮，今天灭两股胡匪，明天缴几窝强盗。怎么算，都是占了大便宜的。
但是有一点，因为双田洋行和宫本横一的原因，张鸣九与千章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既要合作，又要互相提防，还不能让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相比之下，他和查尔达斯人的关系就要好很多了。合伙办的那个兵工厂，一本万利，赚了不少的钱。而且，现如今已经隐隐有了能够脱离查尔达斯工程师束缚的架势，基本上，可以自主运作了。
这回，查尔达斯人战败，张鸣九的处境，可就有些不妙了。
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打架，应该不会有什么割地赔款的条约出现了。否则，那可就真的算得上是厚颜无耻，没脸没皮了。嗯，尽管他们一贯如此，但这一次，应该不会吧？起码，在张鸣九心中，是希望不会的。
那么，会有什么条约出现呢？
撤兵？赔款？还是让地盘，送武器之类的？
对这些，张鸣九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但他心里清楚的是，只要北方的土地上还有这两国的势力。就有继续利用他们的矛盾，去寻求自身生存的可能。
以一个小团体的力量，去和两个大国对抗，张鸣九还没有那么狂妄。
拉一个，打一个。左右逢源，脚踩两只船，这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那么，情况似乎还没有那么糟糕啊。
和查尔达斯人的关系还不错，而且千章人在一段时间之内，还用得着他，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优势。
张鸣九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利弊。
“苏赞，去请安德烈先生来，我要尽快，见他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