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希利眼里的笑意更浓,他咽下菜慢慢道:“过几日,我们就要登船穿过湖泊,去楼兰了。头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河边骑马的情景吗?一晃十多年了,你变了,我却没变,头头,我没变!”
曼陀林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话,她的思绪早就纷飞起来,不知道以后的路会不会还有危险?也不知道此刻法扬在哪里,会不会一路暗中跟随着她?他们还能再见吗?
弃岸登舟之日,她的心却愈加忐忑起来……
弃岸登舟之日,海头城为和亲队伍提供了五艘大船,曼陀林的船驶在中间,前后各两只夹道护送。
碧波荡漾的湖面一望无际,五艘大船装饰一新,气派出航。
萨诺守在曼陀林船上,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他经历了上次的山贼事件,发誓再也不敢大意,必要每日看到曼陀林平安才肯放心。
摩希利伤势渐好,也留在曼陀林身边,充当护卫。
这一日,曼陀林和摩希利在船舱的客房里摆上围棋,两人大战几十个回合,黑白子混成一片,曼陀林在摩希利让她几目的情况下,才堪堪以一目的微弱优势赢了摩希利。
曼陀林一扫棋盘,将棋子抹乱,气嘟嘟道:“不玩了。”
摩希利双眼笑成了下弯月,唇却勾成上弦月,柔声道:“下得正好,你怎么不玩了?况且你还赢着呢,怎么就生气了?”
曼陀林鼓着脸颊道:“你让了我,我才勉强赢,胜之不武。你故意处处输给我,以为我不知道啊。我技不如你,没脸玩了。”
摩希利将一颗一颗棋子收回到木罐里,呵呵笑着:“头头,你还是一样的冰雪聪明。不过你的棋艺大有进步,多下几回肯定能战胜我。”
曼陀林撇了撇嘴,知道摩希利的话是哄她开心,也不当真,走到船舱的小窗旁,极目远眺。
突然曼陀林一挑纤眉道:“二哥,你快看,天边有一堆乌云,从天上一直伸到湖里,像极了一条正在吸水的龙。”
摩希利听了,快步走过来,看出去,见不远的天边一道粗黑的乌云,堵在水天相接处,远远看去,仿佛是从天上垂到水里的绳索一般。
摩希利暗叫不好,大声对守在门外的护卫道:“快叫萨诺统领!”
也只是转瞬间,萨诺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一片焦急,“小公主、王子,苍龙入水,看来马上就要来大暴风雨了。我已经嘱咐下去让士兵们严加小心。小公主和王子各自回房吧,房间里还是比较安全一点。”
萨诺护送曼陀林回房,顺道在门外守护,摩希利本想一同陪着,奈何他伤势才好,曼陀林自是不肯让他多操劳。
玛琳娜给曼陀林披上件外套,扶她坐到床铺上。
曼陀林看着玛琳娜收拾房间,突然说:“等一下要是暴风雨来了,出现什么险情,你别管我,自己先逃命。”
玛琳娜一边收拾衣物一边正色道:“小公主,奴婢是您的丫鬟,必须寸步不离。哪有主子出事,丫鬟独活的理?”
曼陀林随手丢过去一个蒲团,嬉笑道:“你个小丫头,现在说话一套套的,佛经上不是说了吗,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且顾你自己就好。”
玛琳娜接了蒲团,一撇嘴道:“别欺负奴婢不懂,这些日子陪公主念佛读经,咱也知道,对上忠诚也是修行的一种方法。”
曼陀林被她的经典话语噎到,一时间气极反笑,嘟囔道:“愚忠啊,愚忠!”
两个人正嬉笑间,大船突然颤动了一下,天边的乌云越堆越厚,慢慢朝这边压过来,天水之间一片昏暗,风也开始“呼呼”刮起来,本来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掀起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豆大的雨点乘着狂风,“噼里啪啦”地打在船板上,扫在船舷上,大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萨诺敲门进来,脸色难看,“玛琳娜,照顾好小公主,我去外面看看。”说罢,狂奔出去。
萨诺心里着急,他知道这样的狂风暴雨,这几艘大船恐怕无法承受。况且已经行驶到湖中央,返航是不可能的,唯有寻个避风之地才是急救良策,可是一眼望去,湖面宽广,一览无余,根本没有可以避风之地,这才是他心急如焚的原因所在。
曼陀林和玛琳娜坐到床铺上,互相依偎着。
玛琳娜突然说:“小公主,你听见船底有动静没?”
曼陀林仔细听着,可是外面狂风乱作,大雨如注,现在有什么声音都被掩盖了。
“像耗子啃木板的声音,又像。”玛琳娜想着合适的比喻,“又像凿子凿什么东西的声音。”
曼陀林表示没有听到,这是大船突然震动了几下,好像被什么撞击到了。
摩希利急匆匆推门进来,“头头,你无事吧。”
曼陀林赶忙问:“二哥,这船怎么了?”
摩希利犹豫片刻,这才叹口气道:“好像撞到湖里的暗礁了,有些地方漏水了。”
曼陀林心一沉,知道在这种天气里大船漏水意味着什么,她噌地站起来,“我要出去看看!”
摩希利一把拉住她,苦笑道:“头头,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去,你好好在房间呆着。玛琳娜,照顾好你家公主,我出去帮忙!”说罢,推门出去,却在门口处回头看了一眼曼陀林,见她还算镇静,心里一阵凄然,曼陀林还真是命运多舛,但愿这一关能顺利过去,否则……他不敢再想,快步走了出去。
这时,风更大,雨如瓢泼,大船晃晃荡荡地开始下沉,曼陀林在房间里只听得各处侍卫喊叫声,哪里漏水了,哪里木板断裂了,还有哗啦哗啦的往外舀水的声音。
曼陀林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她自己丢了性命倒是无所谓,反正未来的生活也是生不如死,但是这些人都是护送她和亲的士兵,无辜生命,难道今天就要丧身此处,做她的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