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轻咳一声,“法扬大师,请继续宣读吧。”
法扬收回痴望的目光,曼陀林突然看见法扬垂下的眼睛中有一颗泪水缓缓滚下……
法扬吸了一口气,大声读道:“鄯善国的小公主曼陀林将成为大凉国未来的王妃!”
这一结果出来后,大殿上一片安静,众公主忘了争吵,忘了议论,都傻傻地站立着,然后慢慢转脸看向站在殿角边的曼陀林。
曼陀林还在痴痴望着法扬,一瞬不动地望着,法扬却在宣布之后,仿佛消耗了太多精力般,精神极度萎靡,他低下头,不肯看一眼曼陀林。
接到众人目光,曼陀林突然笑了,她呵呵笑着,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绕来绕去,让人倍感诡异。
鄯善王勉强出声:“孩子,恭喜你……”
曼陀林挥着衣袖,仍旧笑着,大声道:“我是王妃了,我是王妃了,你们怎么都不来恭喜我呢。”
众公主都手足无措地看着曼陀林,平日再如何有隔阂,这时都脸露悲伤地看着曼陀林。
大凉国将军杨宣皱了皱眉,轻声对法扬道:“大师,让小公主接旨啊。”
法扬机械地向曼陀林走过去,一步两步……曼陀林这时却跳着舞着转到门口,呵呵笑着:“我是王妃……”突然牙关紧咬,身子一软,倒向门外。
法扬赶过去伸出手要接住曼陀林,站在门口的萨诺却抢先一步,接住曼陀林的身体。
法扬只来得及做出伸手的动作,然后看着曼陀林宛如秋叶般慢慢坠落,看着萨诺接住她,一脸的深情和不舍,然后看向法扬的神色多了些怒容……
法扬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脸上一片平静,只是眼底却多了些无奈,多了些委屈,多了些无法说清的莫名情绪……
栖凤宫的花园里一片萧瑟,秋天来得时候果然是百花凋残,只留枯叶。
曼陀林手托腮坐在凉亭上,看着远方飞过的一群群大雁。
萨诺立在身边,静静看着她,半晌,低低出声:“小公主,坐得久了会凉,回去吧。”
曼陀林懒懒回答:“回去也是枯坐,不如坐在这里还能看见比我更可怜的事物。”
萨诺叹气:“法扬大师不是和你谈过吗?你们没有谈好吗?”
曼陀林揪下一枝还带着叶的枯花,有一下没一下地掐掉叶子,“他偷偷进宫见过我,说他在追赶的路上被张骏的人抓住,带回去逼迫他做使者。他想带我走,可是……”曼陀林脸上显出哀怨的神情。
萨诺看在眼里,却有些黯然神伤。
“我哪里能走啊,已经是指定的人选,我逃了,我的父王姐姐们还有我的国家百姓,都将陷入战争,我不能为了个人幸福置大家于水深火热啊。”曼陀林将手中的花一阵蹂躏,眼里已经有泪成双成对的掉下,“可是牺牲了我自己的幸福,我又不甘心。萨诺,我好舍不得他,怎么办?”
曼陀林泪眼朦胧地看着萨诺,萨诺心一阵揪紧,张张了嘴,却不知如何劝说,放与不放都没结果,想说忘记却已经深刻心底,就仿佛自己对小公主一样。
萨诺正百转千回地想着,玛琳娜跌跌撞撞地赶过来,“小公主,不好了,法扬大师今天在东大寺剃度出家!”
站在东大寺宽阔的院子里,方觉天高云淡,风清日明。
院子里不断有人流涌进,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有在家居士,有远道而来的别的寺庙的比丘,当然也有前来看热闹的附近的居民。
这时,大门外传来通报声:“鄯善国小公主驾到!”
众人都回头,见门口处走进来一队人,当中一个女子,一身白纱,玉冠高耸,粉面含威,一步一摇地走到院中间。
坐在院中的人开始小声低语:“这就是楼兰第一美女!”
“据说被选为大凉国的王妃了,真是幸运!”
“就是一和亲的主,幸运什么?”
“听说她和这个剃度的法扬有些渊源……”
众人议论纷纷,跟在曼陀林身后的萨诺扫视了全场一圈,那凌厉的眼神让许多人缩脖噤声。
主持剃度大会的知客师赶紧迎过来,双手合十:“见过小公主,感谢小公主前来参加敝寺的剃度大会,请小公主坐这边观看。”
曼陀林一福身,“听闻今天是由德高望重的方丈以百岁之身亲自现身为法扬剃度,本公主代表鄯善王前来参加剃度大会,还望各位大师不要介意。”
寒暄之后,曼陀林款款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美目一盼,打量起四周,见院子靠近寺庙大殿台阶下立着一架香案,案上摆着香炉、清水、戒刀之类的物品,此刻香炉里正袅袅冒着青烟,院子里一片清新的檀香味道。
曼陀林看了,低下头,静默了片刻,这才抬起眼重新打量,见香案旁摆着一个雕花的椅子,在香案后边的地上则放着一个黄色的蒲团
比丘扫视一周,场内即刻安静下来,他大声宣布道:“东大寺剃度大会正式开始!”
场内一片安静,众人都等着观看这一剃度程序。
一个比丘走到场内,曼陀林知道此人是维那师,也就是掌管寺院中的纲领职事之人。
维那师站到香案旁,扬声喊道:“维那师代替法扬恳请方丈移驾院中,法扬厌俗之心已决,学道之意愈坚,故今恭诣座前,慈允披剃。”
大殿之上缓缓走下一个慈眉善目的高僧,见之让人忘俗,顿生清净欢喜之心,曼陀林忍不住站起身来福了一礼,内心对这位虽为百岁,却依然貌显年轻的方丈充满了敬仰之情。
方丈微微一颔首,四周一扫,众人顿觉如沐春风,周身一片暖洋洋的感觉。
方丈走到椅子上坐定,维那师询问道:“敢问方丈,可否能为法扬剃度。”
方丈庄严道:“好!”
维那师立刻高喊:“请俗家弟子法扬前来接受剃度。”
众人目光皆注目到院子的右侧,只见偏殿上慢慢走出来一个身穿灰布僧衣之人,黑发高挽成髻,一张粉白如玉的脸此时面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