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骏一拍法扬肩膀,星目里全是欣赏之色,“法扬,你如果不是意欲向佛,我早把你掠到军营为我做事了。不错,我是用和亲的手段逼迫鄯善王一心向我朝,早前他和楼兰城宗主总是与匈奴勾勾搭搭,这次我要彻底斩断他们的后路。”
“大将军,斩断他们后路有很多方法,你又何必浪费一个女人的一生来满足你的一己之欲呢?”
“大胆!”张骏拍案而起,抽出佩剑横亘在法扬脖颈上,冷然道:“不要以为我们相识,就可以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法扬没有躲闪,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清淡的脸上一片绝然,“我宁肯你杀了我,我也不想帮你做伤天害理之事。”
张骏握剑的手轻轻颤抖着,半晌,他收了剑,冷冷道:“当年鄯善国和楼兰城表面与我朝为好,暗地里却与匈奴暗通款曲,秘密杀害了多少我朝的使节和来往于丝绸之路的商旅,如今我只是想用他们的女儿制止两国的交恶行为,牺牲一个人换来大家的平安和幸福,你觉得值不值?换做是你,你又当如何?”
法扬平静注目着张骏,心里却是澎湃起伏,他不得不承认,张骏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让他舍身换取天下的人幸福,他也愿意。佛祖当年不也是以身饲虎吗?
张骏颓然退回到座位上,神情寂寥地说:“法扬你是了解我的,我从不是贪财好色之徒,我只想娶个我爱的女子,共度一生。可是……你说我委屈不委屈,我的一生又有谁来负责……”
曼陀林在自己的寝宫内,心急如焚,她有种预感,这次和谈不会太顺利,好像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如果法扬出事,她觉得自己会内疚一辈子,毕竟是自己激将,法扬才不得不出面。
曼陀林索性跑出寝宫,偷偷潜到宫门口,她正思忖着如何骗过侍卫出宫,一堵像山一样的肉墙挡在了她面前。
曼陀林抬头见是萨诺,他微黑的脸上满是肃然之色,“小公主,这个非常时期你怎么还要出宫,快回去吧。”
曼陀林祭出她的必杀绝技,上前挽住萨诺的胳膊,撒娇道:“萨诺哥哥,我想出宫看看法扬和谈得如何。我心里慌慌的感觉。”
萨诺任凭她摇着胳膊,淡淡道:“小公主还是回去吧,这个时期不太安全,我不能让你冒险。”
曼陀林还要坚持,萨诺咬牙拖着她向寝宫走去。
曼陀林一甩手,大喝道:“萨诺,反天了,我以小公主的名义警告你,你再不让我出宫,我就杀了你!”
萨诺看着曼陀林,眼里闪过一丝哀愁,但是他仍决然地道:“就是小公主杀了我,属下也不放小公主出宫,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请小公主体谅。”
曼陀林看着一丝不苟的萨诺,真是无可奈何到了极点,萨诺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为了她好,他就是顶撞自己也在所不惜。
曼陀林正焦急转着圈子,盘算着如何出宫探听消息之时,宫门口一阵喧哗,法扬跨步进入,看到曼陀林,他脚步一顿,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了怜悯之色。
王宫的御花园里,正是暮春时节,鲜花繁盛,蜜蜂采蜜,蝴蝶翩飞,然而百花如何美丽,都比不得前来赏花的两位少女,一位身着明黄衣裳,圆脸上长眉细眼,薄唇微抿,端得是清丽动人,一位身穿紫色衣裙,瓜子脸上弯眉大眼,小嘴轻启,煞是娇俏妩媚。
两个人缓步来到园中的凉亭上,登高远望。
“曼陀林,听父王说,法扬不负使命归来,父王为了奖赏他,准备让他给我们几个公主画像,据说法扬的画是一绝,现在已经达到了一幅难求的地步。”黄衣女子坐在石凳上清朗出声,她正是鄯善国长公主殊菲尔。
紫衣女子便是那小公主曼陀林,她倚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懒洋洋地道:“还有这清雅的奖赏方式。不过。”她从栏杆处起身,声音开始兴奋起来,“我已经求了父王让我去帮忙法扬,法扬也答应收我做徒弟了,今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他的画技。”
殊菲尔点了一下曼陀林的脑袋,笑道:“你这个爱画成痴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曼陀林嘻嘻笑着,“我嫁给画了。大姐。”她弯了弯眉毛,“你发现这次和谈有什么奇怪地方没?也没有割地赔城,据说每年的进贡也不是很多,难道这个张骏转性了?或者法扬真有什么魔力,让敌人不再追究?”
殊菲尔优雅站起身,“男人们的事自有他们操心,我现在就想着明天画像时,我该怎么打扮才能更漂亮。”说罢,摇摇摆摆走出凉亭。
曼陀林在她身后撇嘴瞪眼,很是不屑一顾。
鄯善王元孟将王宫内一处僻静的房子赐给法扬做临时画室,独立的小院,几间琉璃瓦房。
此时院内花木扶疏,暗香浮动,法扬一身白衣,正坐在一间画房里,摆开画架,对面端端正正坐着一身红衣,明艳动人的殊菲尔。
曼陀林则像模像样在法扬的身边也摆上一个画架,她看了看殊菲尔,再看看自己的画架,突然道:“师傅,大姐干嘛要穿红衣服?”
“师傅,大姐的妆是不是太浓了啊?”
“师傅,大姐的眉毛我给加粗画行不行?”
“师傅,我能给大姐画个双眼皮吗?”
安静的室内只听得曼陀林如黄鹂般的声音喋喋不休。
“闭嘴!”一向好脾气的殊菲尔大喝一声,“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曼陀林闭上嘴,委屈地看向法扬,法扬微弯嘴角,轻轻说:“小公主,作画用眼和手就足够了,用心更好,用嘴就不必了。”
曼陀林听了,噘起她的樱桃小嘴,默不作声地在旁运气。
法扬心里暗笑着开始运笔作画,画了片刻,他和殊菲尔都觉得画室里有些怪异,安静得不同寻常。
法扬转脸,看见曼陀林正抱着画架呼呼大睡,阳光穿过窗棂照射进来,给她精致的小脸涂上一抹红晕,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似乎梦里偷吃了什么好东西,嫣红的小嘴还不时吧嗒几声,两个梨涡窝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