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自古繁华,今日犹胜古时,五月中旬的江南,气温已经有点高,苏菲请了一天假,横穿大半个H城,赶往车站,她要去接一个重要的朋友,苏菲现在才真正体会到那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真正含义,一个人在异乡呆久了,听到乡音是多么令人亲切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人是筱恬。
用苏菲的话形容她和筱恬的关系:“上辈子我一定是你妈,缘分未尽就散了,所以,今生我续缘来了。”实际上苏菲只比筱恬大几个月,但是为人处世俨然是筱恬的家长,加上两人长得又有几分相似,很多人认为她俩是亲姐妹,想着和筱恬朝夕相处的学生时光,不知道因为激动还是天气热,苏菲的脸庞红扑扑的,看上去十分动人。
H城虽是都会城市,但城市规模并不大,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H城紧邻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按照近朱者赤的道理,H城的生活节奏应该十分快,可是H城的人民偏偏会享受,生活节奏比上海慢了好几个节拍,许多上海人选择到这个城市的周遭放松身心,旅游度假,就像此刻在火车上的筱恬,来这个城市的理由也是散心。
现在是早上十点多,火车还有两个小时到H城,筱恬望着窗外的风景由凝重变为清新,由墨绿变成新绿,由朴实的炮楼一样的平顶房变为像童话里城堡一样尖尖的小红楼,感叹着速度和时间带来的环境的改变,一夜之间,她就从北方来到了从来没想过的南方。渐渐的,她眼前变得模糊,窗外的风景慢慢变成了电影胶片,在她眼前一幕幕闪过。
她看见自己依依不舍地走下泰山。
她看见自己精疲力尽地回到学校。
她看见因为自己因为淋雨加上过度劳累,壮烈地高烧到失去意识,
她看见过度虚弱的自己晕倒在门口,胳膊被镜子撞到鲜血直流,一个人挣扎着到医院缝针挂盐水。
她看到论文答辩时,因为身体的原因,平时成绩优异的自己只得了一个合格,把导师气的脸色发白。
毕业典礼那天,望着台上台下欢呼雀跃的同学们,她忽然觉得:“咦,够了,人能倒霉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有本事了呢!”于是果断从这些坑里爬出来,拍拍脑袋开始想下一个坑怎么挖。
为了下次跳进坑里不这么惨,她决定到H城散心,理由是:“烟花三月下扬州”,H城虽然不是扬州,却跟扬州也差不多,最重要的是,苏菲在H城啊。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拉着箱子踏上了去往H城的火车。
除了苏菲,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以至于她后来在H城工作了,她的父母还以为她在L市稳稳的呆着。
筱恬妈妈后来总结说:“千万要提防很乖的孩子,像筱恬这丫头很少有事瞒着我们,可人家一隐瞒就是人生大事啊。”说的时候全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此刻,苏菲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翘首以盼,等着那个胖乎乎,有几分憨态的姑娘出现。
筱恬一下火车,便感觉到了这个城市的特质,湿润润,黏糊糊的,有点含蓄的,空气像温吞的水蒸气,滋润着你的每一寸肌肤。她拖着一个硕大的箱子,那是她的全部家当,她不认路,便只随着人流找到出站口。
当她站在苏菲面前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因为一年多没见而感觉陌生和激动,苏菲很自然的拉过她的箱子,朝着停车场走去。筱恬也自然地跟在苏菲后面,不问去哪儿,仿佛高中任意一次下课,苏菲走在前面,筱恬低着脑袋走在后面,不用看路,她知道,只要苏菲在,她就是安全的。
“一路上累了吧?”
“还好。”
“嗯,饿了吧,我带你吃东西去。”
“好!”
……像是每天见面的亲人。
“你会开车?”筱恬坐在苏菲旁边。
“嗯,没多久,拿你练手。”苏菲专注的盯着前面,表情像是逗一个小朋友。
筱恬透过车窗观察这个城市,最明显的感受是,这个城市,街道没有京城宽,写字楼没有上海高,这让她觉得这个城市是属于女性的,并且是属于那种温婉的女性,没有任何攻击性,就那样含蓄的包容着生活在这里的人。
车开了大约半个小时,苏菲将车停在了一个有一点老的居住区,一路走过去,筱恬看到的大多数是老人,他们在小区的凉亭或石凳上聊天,喝茶,玩牌,偶尔窜出几个小孩子从身边一闪而过,留下一阵清脆的笑声,让筱恬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她从小离开家乡,求学或工作,每到一处,总是觉得没有家乡亲切,而这个老旧的小区,让恋家的筱恬第一次在异乡感觉到了家乡一般的亲切,不仅仅是因为雪飞在身边的原因。
“这小区原来是一个工厂的家属楼,毕业之后我和朋友租住在这里,房子里除了我,还有另外两名女生,一名和我是大学同学,一名是她的姐妹。”苏菲边走边跟筱恬介绍情况。“他们现在上班去了,你晚上可以见到他们。”
“哦。”
“累了吧,等下冲个澡,先睡一会儿。”苏菲一面说一面拿出钥匙开门。
“哦。”
多年之后,筱恬在H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曾经独自走回这个小区来寻访他们曾经的影子,其时他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归宿,筱恬努力回忆起她当初走进这座房子的样子,却发现时间是一个很好的打磨机器,无论你刻在脑子的东西多深,随着年深日久,都被时间打磨的一片模糊,是谁说过,人最容易记住的不是形象而是味道,筱恬对这对话深信不疑,她永远不会忘记苏菲那天推开门之后的那种味道。
那是一座地处一楼的房间,推开门,一股南方城市特有的苦苦的霉味铺面而来,外面虽然阳光明媚,房间里却是一股冷冷的,湿湿的感觉,房间虽然老旧,但是打扫的还算干净。进门右手边是厨房,“我们只有晚饭在家里吃!”苏菲告诉筱恬。
之后,苏菲带筱恬走进一间稍大一点的房间,将洗漱的物品递给筱恬,示意筱恬去洗漱。
或许是坐火车辛苦,也或者是见到苏菲心里踏实,筱恬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她听到客厅有几个女生轻轻说话的声音。
“我来做饭吧。”一个女生说。
“我来吧,我今天没上班,你们累了。”
“没关系,你做鱼没我好吃。”
……
筱恬爬起来,不知道该走出去还是等苏菲进来,正犹豫间,苏菲轻轻的推门进来
“醒啦?”苏菲轻轻的说。
“嗯。”
“那出去和她们打个招呼吧。”
“好。”筱恬说着,便又一头倒在了床上。苏菲知道她不想见人的毛病又犯了。
“醒啦?”筱恬不用抬头就能听出这个温柔的声音是带着笑说出来的,人的声音也是有表情的。
她从被子里抬起头,呆呆的跪在床上,看到面前有两个女生。一名女生曼圆脸,小翘鼻,嘴唇略厚,看上去十分可爱,那声“醒啦”便是她说的。另外一个女生,面若鹅蛋,肤如凝脂,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长发披肩,高挑身材,着实是一个大美人,筱恬直看得呆了,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令她想打自己巴掌的话:“我喜欢这个女孩儿”筱恬指着圆脸的女生说。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漂亮女生说,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又说孩子话啦,快下来吃饭。”苏菲哭笑不得。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筱恬知道圆脸的女生叫小雅,漂亮女生叫燕子,小雅和苏菲是大学同学,燕子是小雅的好友,两人都不是H城人,工作的原因,两人留在了H城。小雅做机械设计,燕子在某知名传媒公司工作。由于筱恬是来旅游,所以大家聊天仅限于皮毛,饭后,筱恬谢过她们的热情招待,便和苏菲出门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