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文化局门口,马佛爷的嘴里仍然叨嚷着不罚筱恬不足以平民愤这件事情,筱恬放眼望去,几个“民”都一脸泰然,显然不存在马佛爷口中的“愤”,她也泰然了,但是为了给慈祥的马佛爷面子,筱恬还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请马台处罚!”听语气就够诚恳,处罚还要“请”,多诚恳的娃。事实上,筱恬向来做事诚恳,完全本色演出。
马佛爷显然被筱恬的诚恳感化的气消了一半,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不能就这样放过筱恬,不然筱恬以后更不怕他了。他也看出来了,这丫头压根儿没怕过他。
所以,筱恬刚要下车,马佛爷灵光一闪一样,带几分得意的说话了。
“筱恬在外面看车。”
“啊?”
“对,你有两个选择,车上还是车外?”马佛爷的表情是,我已经格外开恩了,你犯了错误我还给你选择的自由。
“当然车上!外面好冷哦。”筱恬毫不犹豫。
事实上,这根本不算什么惩罚,马佛爷只是去会一个旧友,浩浩荡荡跟进去一批人让人以为是打仗。不管这算不算惩罚,筱恬还是被独自留在了车上。
独自留在车上的筱恬很无聊。
无聊的筱恬坐在车子后面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来,翻来覆去,怎样都觉得不对劲。奇怪,筱恬不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呀,到底哪里不对劲?
翻来覆去的筱恬很快就找到了不对劲的根源,马佛爷怕筱恬无聊,打开了车载收音机,筱恬不对劲的原因是,那个广告简直太恶俗了。
“哎呀呀,马佛爷level太低,这广告……”筱恬一按大腿坐起来。
“好吧,我再忍受一会儿!”她又往后一仰,麻利的躺回去。
“奶奶的,有完没完,又一遍?”筱恬犹豫要不要起来。
“不行,我得去换掉!”纠结了半天的筱恬最终还是利索的坐起来,躬起身,企图在后面的座椅上够到前面的控制台,以达到换台或者关掉收音机目的。
一番折腾之后,她发现,完全够不着。
“再试一遍!”
依然徒劳无功。
筱恬莫名其妙的犯了牛脾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第三次躬身起,使出吃奶的力气,她的身子几乎要翻过驾驶座,掉在前面的空隙里。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心想事成的话,筱恬如愿以偿了,她果然头朝下掉了下去。一个很别致的倒栽葱,筱恬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想象力很好的她觉得自己倒栽葱的样子一定很别致。对,就是“别致”这个词儿。
别致的筱恬想恢复到正常姿态,所以,她挣扎,但是手使不上力气,她想侧过去,把脚放在副驾驶,脚却卡在座椅的缝隙里动弹不得。
妈妈呀,这可怎么办?
筱恬的大脑这会儿是真的飞速旋转,和频频响起的汽车防盗警报一样急促。
被马佛爷看见自己这副尊荣,他顶多就是训两句,被许风许社长看见这情形,他会怎样想啊?
“妈妈呀,这些祖宗千万不要回来。”筱恬在心里祈祷,她不要被看到这副狼狈的样子。
“哎呀,脖子疼,不会被拗断了吧?”她又希望马佛爷快点回来拯救她出离苦海。
内心纠结成一团乱麻的筱恬不知道自己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多久,她贼心不死一样,时不时挣扎一下,希望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然后她居然她意外的发现,那个恶俗的广告没有了,当初她在跟谁较劲啊?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去,筱恬一定安安稳稳的坐着,或者干脆睡一觉也好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句话后来被筱恬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
现在,她听到马佛爷气鼓鼓的声音,他们终于会谈完毕,可是马佛爷怎么又气鼓鼓了,他朋友惹他生气了?筱恬开始想象气鼓鼓的马佛爷肚子因为生气变的更加圆滚滚。
“筱恬同志,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马佛爷气鼓鼓的拉开车门,看到别致的筱恬,愣在那里忘了词儿。
“你……你在?”马佛爷语无伦次,伸手去扶筱恬,圆鼓鼓的他费力的弯腰,在筱恬身上找一个能下手去扶的地方。
许风的出现拯救了马佛爷的手足无措,同时也化解了筱恬的难堪。他用力揽住筱恬的腰身,把筱恬从车里抱了出来,马佛爷率领许乐,刘川一票观众,目瞪口呆,大约都在想:“筱恬在搞什么名堂?”
筱恬从许风怀里轻盈的滑下来,充满感激的望许风,他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对筱恬的种种行为,他也充满好奇。但是筱恬顾不得那么多了,许风再困惑,不会马上影响她,当下她要面对的,是愣在一旁瞪口呆的马佛爷,她迅速的瞥一眼气的几乎浑身发抖的马佛爷,马上低头看向地面,等待马佛爷的第四次“训斥”。
“筱恬你在搞什么名堂,你给我解释清楚,说不清楚,我今天一定把你扔在山里喂狼,我说到做到!你快点给我解释清楚。”马佛爷拿出当兵时候的气势,不加逗点一口气说完,他觉得这句话的威胁性对付筱恬这样一个丫头够了,他圆圆的肚子一起一伏,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指向筱恬,当了许多年兵又读了好多年书的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他对筱恬的理解确实空白,他想不通这个毛丫头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受罚都不老实,他怎么遇到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姑娘?还有,许风这样严格的家教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怪里怪气的女孩。他爸老许看见这丫头的种种怪异举之后会不会被气炸掉?
没错,马佛爷知道许风喜欢筱恬。
许风当然没有和马佛爷说过,但是马佛爷依然对许风的感情了如指掌。他平时嘻嘻哈哈,但心里明镜一样,许风对筱恬这丫头的种种痴心,他从来都是默默观察,细细端详,从不横加干涉。许风那天晚上出门找筱恬的时候,他是鼾声震天,但是他老马是什么出身,从许乐大叫筱恬不见了那一刻起,他什么都知道。
一直到许风回来之后,发现马佛爷已然半眯着眼等在那里。
“找到了?”
“恩,找到了!”
“这丫头干嘛去了?”
“哦,和那个皮影王爷爷聊天去了。”
“心真大呀这丫头。”
“恩!”
“你没什么要跟干爹讲的?”
“啊?没有,马叔早点休息。”
简短的对话,犹如父子的两个人,从对方那里得到的信息量却远远不止那简短的几个字。
马佛爷看许风既不坦白,也不掩饰,索性大撒手不再过问。只要不太出格,年轻人的事,由他们去,谁没有年轻过啊,但是现在向来撒手不管的马佛爷决定替他的老战友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不管筱恬以后会不会踏进许家的大门,在他的概念里,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所以,他认定了,既然他干儿子喜欢筱恬,以那小子的痴情,应该就是未来的儿媳妇差不多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把筱恬作为战场上的敌人,他得先了解敌情,才能制定作战方针。所以,他让敌人筱恬老实交代:
“在车里摆出这样一个造型是所为何事?”
“为什么受罚还不老实?”
“你知不知道你在车里折腾,我的防盗器在不停的响,以至于的老朋友一直担心他的车出事了。他俩都没好好聊天”
“难道你和歹徒搏斗了,这样造型是为了虚张声势吓跑歹徒?如果是这样,我就原谅你。并且给你颁发见义勇为奖章。”
马佛爷步步紧逼,筱恬听到原来自己在车里折腾这样影响马佛爷,更加惭愧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沉默作为一种无声的武器被大家诠释出好多种说法,有说沉默是金的,有说沉默是最好的反抗,也有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
一直以来,在运用沉默这件武器的众多人中,筱恬是个种强手,但是筱恬今天的沉默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含义,她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所以,她一言不发。
大家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气氛尴尬到凝重。
“筱恬真的和歹徒搏斗,拼死保护了你的车,我能作证,不过,歹徒是外星人,你们大家看不到。”好冷的一个笑话,但是从许风嘴里讲出来,筱恬竟然相信了七八分!
马佛爷的表情是,“我就严刑逼供了,看你小丫头骨头有多硬。”现在是,“许风你没事吧?”
一句谎言,要想别人相信,自己首先要相信。许风非常认真的实践这句话,他一脸笃信筱恬和外星人打架了,并且,他看见了。
马佛爷笑了。
许乐笑了。
刘川笑了。
许风还是一本正经。
筱恬的表情俨然跟外星人打了一架,并且还打败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许风心疼胜过好奇,机智的替筱恬解围,给了一个大大的台阶给马佛爷,于是,一车人欢乐的上路了。
路上,筱恬有机会跟大家解释她诡异的姿势,“我是为了关掉收音机才掉过去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马佛爷笑的车都开不稳了。
然后,大家的好奇心又被拨动。
“为什么你不下车走过来?”
“我忘了!”
“筱恬,我们一车人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好多。”
“啊?”
“你,拉低了我们的平均智商。”
“就说我智商低好了呀,干嘛绕那么多弯弯!”
哈哈哈哈哈……马佛爷终于没有把筱恬在半路丢去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