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织笑眯了眼瞧着夏南荆,却见他面上并无异象,这才敛了笑意,开口道“哥儿往后还是少管那家子的事儿,老奴瞧着也是乱着呢,不说那爵位之事,单说那府里的人便是没规矩的,今儿来见楚三小姐也是奴大欺主,见了主子晕倒自己倒先跑了。”
“嬷嬷年纪大了,只管去休息,我自己一人跪着就好。”夏南荆闻言只淡淡道
梭织嬷嬷瞧了一眼夏南荆,低低一叹转身走了,只愿是她多想,若真是有些什么,那将来怕是有诸多磨难。
第二日里,太阳还未露出点光来,慧姐儿便早早起身,由翠香和墨棋一道打扮停当,一直等到辰时三刻,那会儿王妃的晨课将将做完,府里前去请安的太太小姐们也还没到,正好可以去求见。
“楚三小姐,王妃有请。”王妃身边的女官缓步走来,请了慧姐儿并徐妈妈往里去。
“给王妃请安。”慧姐儿上前跪在王妃面前行了大礼。
今日恪亲王妃比起那日来又有些许不同,约莫是刚刚做完早课,身上还穿着常服,只那常服却是如纱如绢,虽薄却泛着光亮,淡青的颜色看着有些素淡,却又因青色光华透出华贵之气来。
“你倒是个识得东西的。”王妃瞧慧姐儿盯着自己衣裳那目光,倒是有些满意,这孩子的目光虽然直白,但仅有赞叹、欣赏并无占有之意。
“王妃穿着这衣裳极好看,一时看得有些痴了,还望王妃赎罪。”慧姐儿笑道。传闻加所见,她敢推断王妃必是性情中人,与其尴尬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果然,本是面无表情略显冷硬的王妃,此刻瞧着柔和许多:“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昨夜不见你便是想让你早早歇了,倒不想今早又起得这般早。”
“谢王妃体恤,慧姐儿也不瞒王妃,如此急躁却是有事相求。”慧姐儿抬头笑道
“说来听听。”
“慧姐儿求两件事,其一求王妃收留我们母子三人再多几日,娘亲刚刚醒来身子极虚实在不宜颠簸,二来还求王妃一事,可否吩咐下去就说我自那日惊吓晕厥数日不醒,醒来后便忘了所有往事。”
恪亲王妃是何等人,略一想便明白慧姐儿所图,瞧她也只为求一安生之所,并无不妥所求,便也点头应了。
此后几日,秦氏到底是油尽灯枯之态,一日里头大约只有一个时辰的清醒时间,醒来除了同慧姐儿和轩哥儿玩耍些时候便是问有没有北疆的消息,慧姐儿知道她在等,在等北疆的丈夫回来,一日没有北疆的消息她便是闭眼也不甘心。
可是人哪里能撑得过命,阎王要你三更死,无人敢留到五更。
葭月二十九,秦氏到底是撑不住了。
慧姐儿记得那日西厢前的葭草冒出的绿叶生机勃勃,她跟轩哥儿一道在徐妈妈的指挥下熬了碗燕窝粥。秦氏那日也是气色极好,换上一身王府准备的红色袄裙,边上镶了一圈白毛,白色的裙角绣着艳丽纷飞的蝴蝶,又让徐妈妈来梳了个堕马髻,翠绣帮着敷了层淡粉和胭脂。
那日日头正好,秦氏就这般站在屋檐下,望着一路笑语嫣然的姐弟,嘴角的弧度一直缓缓往上不减。
“娘,你怎么站在这儿了?”慧姐儿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见秦氏那模样又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娘,您今日可真美。”
轩哥儿也跟着喊起来:“娘亲,今日真美。”
秦氏笑道:“娘今日觉得身子好了许多,好容易能起身便去王妃那儿请个安,你们两个小调皮鬼去了哪里?”
“娘亲可是去过了?我也许久未见王妃了。”
慧姐儿牵了秦氏的手,触及冰凉,心里也跟着一凉,怕是回光返照,瞧了轩哥儿那欢欣鼓舞的模样只做不知,想把她往屋里带。
“去了,王妃也念着你,还跟我夸你机敏。”
“娘,娘,轩哥儿也机敏,今日我做了一碗燕窝粥给你喝。”轩哥儿闻言急急拉住秦氏的另一只手大声道。那模样又是往日里神采飞扬的小霸王。
秦氏闻言轻笑一声,刮了轩哥儿的鼻尖“知道了,娘的儿女都机敏。”
“墨棋,把那粥放在院子里吃,今日阳光好。”秦氏转身拉了慧姐儿和轩哥儿到了院中石桌坐下,吩咐墨棋道。
墨棋点点头,端了过去,伺候着秦氏喝了。秦氏花了近一刻钟这才慢慢喝完那碗燕窝粥。
“娘,我做的粥好吃吧?”轩哥儿见秦氏吃完,急急问
“好,慧儿,轩儿,你们都能做好一碗粥了,娘很欣慰。”秦氏这话是瞧着慧姐儿说的,那眼里似乎饱含千言万语无法言说,慧姐儿一阵酸楚,一下扑进秦氏怀里,总觉此刻阳光太过刺眼。
轩哥儿却笑眯了眼道:“娘,你得奖赏我跟姐姐。”
“好,你要什么奖赏?”
“徐妈妈前些日子给轩儿和姐姐讲了您以前的故事,说您跳舞可好看了,可是轩儿从未见娘亲跳过,要不就给轩儿跳来看看。”
秦氏瞧了一眼站在身后噙着笑意的徐妈妈,眼神微嗔。
恍惚间徐妈妈似乎见着秦氏十五岁那年进宫,因着前皇后娘娘说起秦家大姑娘善舞,众夫人定要一饱眼福时,她也是那样红着脸颊,微嗔瞧了一眼皇后娘娘,可后来也正是那舞才有了与大爷之事,此后还被皇后娘娘打趣许久。
“好,既然轩儿和慧儿都想看,那娘就跳。”
多年过去,秦氏嫁人之后身材不见半点丰腴,比之少女时代更显清瘦,刚刚起舞身子还有些僵硬,可到了后来却是越发灵活,慧姐儿轻轻哼起越歌伴奏。
徐妈妈也不知是不是眼泪模糊了双眼,眼前真的就回到了秦氏十五岁的景象,那会儿阳光也是这样灿烂,那会儿秦家大姑娘也是笑得这样畅快,衣袂飘飘,裙摆处的蝴蝶也跟着要飞起来一般......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