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随意的问了孔氏几句话，便有些精力不济了。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才说两句话就撑不住了。”
“太皇太后洪福齐天，是丫头们太吵了。”
孔氏恭顺的答着，俞晴上前扶着太皇太后，道：“奴婢扶您回宫歇息吧。”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退了席。
太皇太后走了，宴会反而更热闹一些，刚才还拘束着的小姐们也放开了一些胆子，都好奇的打量起宋清宁来。
一个挽着两个包子髻，十一二岁模样上下的小姐走了过来，看着宋清宁问了句：“方才太皇太后好像看中你了，你真的要嫁到殷家去做**奶吗？我告诉你，殷二公子这个人可不好。”
宋清宁莞尔一笑，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哪有当着她的面这么大大咧咧评价人家殷二公子的。
“宋二小姐，这是萧家的四姑娘，她说话向来心直口快，你可别介意。”
被萧四小姐这么一闹，小姐们之间的气氛也都活跃了起来，问起殷家的婚事也不再拘束。
“不过我确实听说殷二公子人品不太好，前些天还跟萧大公子为了个戏子打了起来。”
萧四小姐听了这话，有些生气，道：“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大哥的人品才学谁不知道？母亲见我大哥爱好诗文，又喜欢相邀京城名门公子举办文会，所以在京城专门建了个茶楼，名叫绿玉居。那戏子是我大哥为了绿玉居专门从关外带回来的，准备下次文会给各位青年才俊助兴，跟殷二公子那种龌蹉的想法可不一样！”
萧子淇的才学确实极好，在座的官家中有许多世家公子都曾接受过萧大公子的邀请，听了这话点头道：“确实，萧大公子不是那样胡闹的人，我哥哥也去过几次绿玉居，说萧家这家茶楼办的是极好的，那戏子定是助兴的。”
“唉，只可怜了宋二小姐这么个妙人儿。”
也有闺秀跟着惋惜了一句，话虽说的不清楚，可在座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清宁摸不清她们的底细，只谦和的笑着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李六小姐方才承了宋清宁的情，见好好的一个姑娘被自己带累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温和道：“听说你是宋家长房的嫡小姐，那为何不是宋大夫人跟你一起来，而是宋二夫人？”
“二叔母出身名门，在外的规矩礼数要比我娘好一些，所以外出宴会都是二叔母带着我们。”
李六小姐听了，皱起了眉头，道：“孔家礼数确实周到，可这件事情宋二夫人却做的不那么厚到，礼数这种事情学起来也并不难，只要找了婆子多教几回，哪有不会的，怎么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呢？”
李六小姐显然对这件事情很不满，她出身世家，自然见过宅门里的弯弯道道，再怎么亲的叔母伯母，也不可能比的上自己的亲生母亲。这门亲事，明眼人都不愿自家的姑娘蹚浑水，偏偏太皇太后问的时候，孔氏恭顺至极，连辩驳都没有一句。
“李六妹妹说的有礼，这些年来都是宋二夫人带着宋家姑娘在外，宋大夫人和几个长房嫡出的小姐我们是真真没见着过一面，宋家好歹也是名门，别人不懂规矩，出身孔家的宋二夫人也跟着糊涂了？”
萧四小姐嘟着嘴，显然见不惯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特别是宋清宁今日“受了辱”，在座的小姐们对她都带了几分同情。
宋清宁只低着头喝茶，既不为孔氏开脱，也不为柯氏辩驳，看在别人的眼里却更像是有苦难言。
“宋二小姐别担心，往后我会经常邀请你来我家做客的，大哥喜欢邀请世家公子，我也爱邀请各位姐妹，既是嫡出就该常常在咱们面前露个脸，你可别整日缩在屋子里不出来。”
萧四小姐笑眯眯的，一泓弯月般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宋清宁没想到她会这么热心，不过也好，这样她更容易打进京城贵女的圈子里。
“那就多谢萧四小姐了。”
“哟，二姐姐原来在这里，你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宋清宁转头，就看见了宋清娇和宋清雨往这边走来，说话的正是宋清娇。
“只是跟各位小姐闲聊罢了。”
早在宋清娇插话的时候，闺秀们就都静了下来，够资格坐在这边说话的都是京中有名望家族的嫡女，嫡庶有别，特别是这种大型宴会，一眼就能看出有哪些小团体。
“恐怕不只是普通的闲聊吧，方才太皇太后对二姐姐青睐有加，大家可都是看见了的，我还没恭喜二姐姐呢，说起来我和清雨参加了这么多宴会，可从来没像姐姐这样出过风头。”
宋清娇的母亲本就是贵妾，大房的人一向对她们恭敬有加，孔氏也待她极好，若不是这次宋清宁偏要跟着出来，只怕其他人还会将她错认成宋家的嫡女。
这样想着，说出来的话带了三分讥讽，三分醋意，可她却不知这番作为逆拂了在场所有嫡出小姐们的心意。
“我还当是谁呢？不过是个庶女也敢对着嫡姐大呼小叫的，宋二夫人呢？我倒要问问这宋家的规矩都是怎么教的？”
萧四小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弯月压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似是气到了几点。
宋清娇吓了一跳，也知道萧四小姐不好惹，一张俏脸长成了酱紫色，却还嘴硬道：“萧四小姐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羡慕二姐姐，来道贺罢了。”
萧四小姐冷笑道：“以你的身份也就只能羡慕罢了，殷二公子的名声再怎么不好也不是一个庶女肖想的了的。既是庶出就该紧守本分，别总想着麻雀变凤凰！”
此言一出，那些庶出的小姐们也都听到了动静，纷纷转头往这边看来，萧四小姐的一番话不但落了宋清娇的面子，也伤了她们的面子。
但萧家到底位高权重，因此，她们全都看着宋清宁，面色不善。
宋清宁心里“咯噔”一下，暗到这萧四小姐还真的是口无遮拦，她想打入贵女的圈子，可也不想白白得罪了其他人。
“萧四小姐快别生气了，四妹妹也没别的意思。”
宋清宁出来打圆场，萧四小姐左右看看，见自己的母亲也往这边看了过来，这才住了嘴，愤愤的坐了下来。
那些宗妇们见太皇太后走了，小姐们好像有了些矛盾，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纷纷起身领着自家的女儿出宫。
孔氏带着宋清宁、宋清娇和宋清雨三个，坐在回府的轿子里，她一双凤眸一一扫过三个孩子的脸色，开口道：“听说今日你们同萧四小姐起了冲突？”
宋清娇面色更白，宋清宁却笑道：“只是误会，萧四小姐不会介意的。”
孔氏看了她一看，对宋清娇道：“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二夫人，二姐姐在宴会上受了太皇太后的赏，我只是想去道个贺，没想到萧四小姐突然就发起难来……”
正说着，她捂着帕子呜呜的哭起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宋清娇虽然是大房崔氏的女儿，但从小就跟她亲近，孔氏的亲生女儿宋清敏是安乐公主的伴读，安乐公主八年前就去武台山侍奉冯太后了，说起来，她跟宋清敏已经有八年未曾见面了。
这十年来，都是宋清娇和宋清雨时常陪在孔氏的身边，宋清雨是三房出的女儿，三老爷是庶出，孔氏一向瞧他们不上，再加上宋清雨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孔氏也不喜与她亲近。
倒是二房的庶女宋清娇，人长的娇俏可爱，也惯会讨她的欢心，崔氏同柯氏不对付，她也乐得作壁上观，根本不用费一点儿心神就让柯氏手足无措，移交了掌家的大权。
此时见宋清娇垂泪，她也舍不得为了一贯老实木讷的宋清宁责怪她，于是，便转头看着宋清宁，严厉道：“你也是，看见萧四小姐同你四妹妹有误会，你就没想过劝解劝解？”
宋清宁心里冷笑着，脸色却很委屈：“萧四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虽然口无遮拦，可从不主动找别人晦气，萧四小姐只是教训四妹妹不要肖想殷二少爷，我听着也没什么错，才没拦。”
“殷二少爷？”
孔氏喃喃的重复着，太皇太后的态度她也看见了，她不愿宋清宁做殷**奶，更不愿宋清娇做殷**奶，更何况，以清娇的庶女身份，也不可能有机会。
但是，能不能成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心思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着，孔氏神色古怪的看了宋清娇一眼，道：“如此说来，萧四小姐倒真没说错……”
宋清娇见孔氏神色有异，吓的冷汗都出来了，连忙摆手，道：“清娇万万没有这种荒唐糊涂的想法，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清娇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要二夫人做主的！”
这番话讨好了孔氏，她可以宠着宋清娇，来弥补自己那份想亲自教女的遗憾，但前提是，她不能对自己有威胁。
“这些年来，清娇时时侍奉在二夫人左右，早就将您当做我的亲生母亲了，若我真有心上人，肯定第一个告诉您。我自知身份不配，又何苦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我是真心为二姐姐欢喜，不想二姐姐竟也误会了我……”
宋清娇趁热打铁，絮絮叨叨的表决心，还趁机又往宋清宁身上倒了一盆脏水。
果真是孔氏和崔氏教出来的好女儿，这一番伶俐的口齿，当真要黑白颠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