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二十年的铁,看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张铁匠自行揭下面皮,原来是一位翩翩公子。虽然一身布衣替他敛尽锋芒,但“脱胎换骨”之后的他,举手抬足都有种别样的风流。
他信步闲庭一般,径直走向苏茹,心疼道:“让你受委屈了!”就如同这几个剑侍不存在一般。而苏茹看着张铁匠,一点都不曾觉得惊讶。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皮囊已经无所谓了。
这变化太突然,人们纷纷惊喜不已:“张铁匠”的出现就像是一个闭塞的村寨,突然有天来了一堆靓男俊女,当外来者奚落说你们都是一群丑小鸭让人们不胜自卑的时候,寨子里忽然有个男子淡淡走上前去撕掉面皮,结果露出一张帅到掉渣的脸。
这种打脸,秒杀一切。
“好,打得好!”人们之前的气馁一扫而光,纷纷喝彩。
就连苏茹,此刻美兮兮的脸上也一阵恍惚。她本来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曾想着被一个踏实的男人抱在怀里,疼着。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张铁匠的心思,背地里整个桃花镇都把他俩当做小两口来议论。甚至苏茹早就想好了,只要呆头鹅一般的张铁匠敢跟她提,她就跟他。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他,即便是跟着他断头,也是愿意的。只可惜那货真是个榆木疙瘩,拖拖拉拉这么多年,究竟是没有开口求她。
早先今天被那三个修仙者轻薄的时候,她未尝就没想过忍气吞声一回,好歹免得孩子们为了救她受伤,可是她心里起码还是有顾忌的。这么些年,张铁匠从未对她说那几个字,两人从最初识时候的羞涩不敢正视,到后来有意无意互相多看几眼,总归是有些感情在里面。
所以她宁愿死,也不肯给人污了身子。山里的傻女人,总愿意为自己心里的男人守身如玉。
张铁匠脱下外套,露出浑身呼之欲出的大块肌肉。只见他忽略三个剑侍,柔声对着苏茹道:“我接你来了。”
女子听了这句话,哽咽着点了点头,看得让人不忍。
可怜苏茹一个弱女子,虽然没听过山盟海誓,但这句话无疑也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听得极动听情话了,眼泪不住顺着眼角流下去。
领头剑侍冷哼一声,终于知晓碰到了扎手的点子。只见他冷笑一声转化策略,笑里藏刀懒懒做了个揖道:“兄台可否卖个面子,在下桃花宫六等剑侍,希望朋友成人之美。这姑娘我看上了,原本是准备自己用的,既然兄台也喜欢,我就当做个朋友送给你了。如何?”
“如何?”
这句问话,听起来谦卑,其实是以桃花宫的名号压人一头。
“滚!”
张铁匠只回了一个字。
夏小满紧张的心情终于舒缓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张铁匠这****的若是敢跟人讲和,他第一个不愿意。
人群外,玉笙同为女人,自然对于同门剑侍的作为极为不齿,但桃花宫宫归森严。她问道:“小姐,果真让这个炼体者后裔,杀了我们的剑侍?夜灵溪道:“这等败类,迟早会坏了桃花宫的名声,父亲不管,我将来迟早是要管的,杀就杀了吧。还请玉笙姐姐就当没看见这回事。”
玉笙轻轻摸了摸夜灵溪的小脑袋,叹气道:“我自然可以当做没看见,不过这人竟敢斩杀桃花宫剑侍,以后小乞儿的日子不好过咯。他若想活命,最晚今夜子时就得亡命天涯”。
夜灵溪同样叹了口气,道:“娘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若是一辈子都呆在小小的桃花镇,也让我如何是好。”
说好的要娶我呢?
你若不强大,将来如何娶我。
此事已无悬念,夜灵溪所在的华贵马车掉头离去,玉笙按桃花宫宫规向驻守桃花镇的剑侍下了一个命令:追捕杀害桃花剑侍的凶手,诛三族。小乞儿此刻正关心苏姨安危,哪里知道自己马上就得滚蛋。
而在人群中,醉眼迷离的游侠儿陆游侠提溜酒壶,哼了一声道:”哟,这炼体族的哥们还是个情种!”接下来的战斗没什么看头,炼体族后裔要是连几个六等剑侍都搞不定,炼体族枉为上古四大圣族之一。
不过说完这句话,游侠儿眼神不再迷离,而是换了一个人般,眼神中出现从未有过的凌厉。游侠儿陆游将酒壶丢到空中,一个纵身踩上去,蜻蜓点水一般飞身数十丈跃到镇口的牌楼,剑已出鞘。恐怕此刻桃花宫大队后援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自语道:“后背就交给我陆游吧。”
集市上人们尚未感觉到,但一行铁骑轰隆隆而来,人数足有二百。这二百人皆是黑衣黑帽,不过随身佩剑剑鞘处,同样是刻着妖娆的桃花。二百骑跑得飞快,马蹄将飘落泥土的桃花带上上来,好一个桃花纷飞!
再说张铁匠与剑侍的战斗。
“滚”字出口的下一刹那,张铁匠已经欺身到剑侍身前。那厮谈判是假,暗地里早就准备好了发难。岂料张铁匠兵贵神速从天而降,两只脚适才落地,一声巨响振聋发聩。两个实力弱的剑侍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到天上,跌下来的时候已经气绝。
居然这般杀伐果断!领头剑侍顷刻间精神崩溃,他加入桃花宫二十余年,从来都是走到哪里放肆到哪里,何曾有半个人出来抵抗一回。还记得他刚加入桃花宫那会儿只是一个小喽啰,还不是现在这高贵的六等剑侍。那时候跟着宗门里的老人出去执行任务,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负责接待他们。说不大,是因为那个宗门不过区区五百人;说不小,这宗门好歹也是有不少拿得出手的高手的。结果领头剑侍酒后起色,接着酒劲将热情好客的门主闺女奸污。那时候他还不懂事,被撺掇着也参与其中,后来可怜的女孩儿承受不住伤害,跳井杀了。酒醒后,他本来想着自己这条命算是交代了,没想到那个门主是自己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没有提一个字。宗门里二十余位拿得出手的高手,围着屋子想要杀进去,却被宗门死命令拦截在外。自从那次起,他就变得肆无忌惮了,跟着桃花宫,有什么快乐的坏事不敢做?
如今,看着这个不惧一切的铁匠,这货无比疑惑:“这世界要翻了天么?”
“啊!”
不过尚未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张铁匠一拳挥过去,令他脑浆迸裂。
从一边倒弱势到转眼间转败为胜,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尚在错愕,只见张铁匠已经抱起了苏茹。他先是横眉扫过众人,吩咐道:“趁着桃花宫大队人马还没赶过来,乡亲们赶紧散去。”现在的张铁匠就像是战神一般,谁敢不从,围观的人速速离去,就剩下小乞儿夏小满。
感觉到气氛不对,夏小满红着眼睛问道:“苏姨,笨铁匠?”
张铁匠语气低沉有力,看着夏小满道:“小满,你苏姨向来将你当做亲生儿子疼爱,今天你做个见证,我和你苏姨结为夫妻,永世不离!”
夏小满已经意识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含着泪拼命点头。
“茹,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吗?”张铁匠问。
苏茹此刻哪里说得出话,她唯有紧紧抱着这个傻男人,点头再点头。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啊,真希望可以早点这样。就算他不主动,自己就不能主动一下吗?
二人简单拜了天地,紧紧相拥。此时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一场瓢泼大雨。三个人就这么淋湿在空旷的集市上,张铁匠搂着怀里的璧人,竟然兴奋的有些发抖,他轻声道:“我杀了桃花宫的人,势必会遭到疯狂报复,最可怜的是小满,他一定会被牵连的。所以,茹,咱俩换个地方做夫妻吧。”
他在苏茹唇上轻轻吻了一口,说道:“黄泉路上素来阴冷,再加上这场不逢时节的雨,肯定冻死人。路上抓紧我的手,到了阴间,我再护你生生世世!”
苏茹在自己男人怀里,幸福点了点头。此生爱一人,爱上便一生,足矣!
张铁匠冒着雨大喊道:“小满,我屋子里有两件东西你要是收好,一个是床下的墓碑,一个是铁盒子里的秘笈,一个都不能丢,听见没?”
“嗯!”小满不忍心打扰新婚的二人,只能远远瘫坐在不远处的雨地里。
“苏姨!”
“苏姨,笨铁匠!”
伴随着小满的撕心裂肺哭喊声,一对新人头碰头,双双气绝。
镇外,一行黑衣铁骑已经杀到。
却见凌空一道极为霸道的剑气将雨幕斩断,只见一个游侠儿持剑独立在牌楼上,笑问道:“你们可见过我一人一马一剑的壮阔?”
领头的剑侍一声不吭,右手一挥,只见漫天雨珠都被巨大吸力汇聚一处,他松手时,万千雨珠化作万千利剑斩向牌楼。这才是修道者之间的战斗啊!
小满像傻了一样跪在雨地里,他这一辈子,仅有的两个亲人就这么没了。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天都黑了的时候,游侠儿牵着瘦马打着伞来到小满身边,轻轻道:“走吧小满,这个地方怕待不下去了。”夏小满未见的是,游侠撑伞的手,居然有血珠落地。
他丝毫未提镇口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小满木讷起身,上了陆游侠的瘦马。二人回到铁匠屋里取了那两件东西,就此准备离开桃花镇。
桃花行宫,得知情况的夜灵溪,紧张的心情终于好多了,派出去的二百特别剑侍没回来,说明那个小乞儿还没死。玉笙笑道:“你早知道南川游侠陆游侠会护着他,何必这么心忧呢?”不过,她转而忧伤道:“小姐,你虽是为他好,却也是为他开启了一段荆棘满布的新道路啊,不知这小乞儿会在亡命天涯的路上,能走多远。”
那年,雨水洗涤了一地桃花,夏小满离开桃花镇再也没回来。
从此亡命天涯。
只不过有一个插曲,二人离开桃花镇的时候,夜灵溪和玉笙早就在那里候着二人。雨幕之下,夜灵溪交给夏小满一个珠子,笑道:“小乞儿,我等你”。夏小满将珠子揣进怀里,笑笑点头。后会无期,亦或者是再见时物是人人非。
陆游侠对此缄口不言,谁还没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女子最大的期待,就是心里的那个男人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