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滚滚,齐国的铁蹄已踏在了燕国的疆土上。
齐宣王坐在马车中,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一阵阵哭叫声源源不断传了过来,渗渗哀哀,而他却恍若未觉。
冰雕雪塑的俊脸,眉梢眼角全是冷漠的寒意。他一挥手,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传出,阴恻无比。
“屠城!”
一声令下,那些惨呼声立刻变为了惊恐和绝望,人们四处逃窜,一时间,火光冲天,燕国的都城立即化做了一片火海。
灰漠漠的天空被火光映的通红。
燕子之,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齐宣王紧紧抓着车扶,突出的指节隐隐泛着青白之色。离手之际,车扶上居然多出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抓痕。
燕子之,燕国的太子,三年前,被送入齐国作为质子。原以为,他天性懦弱胆小,却不知,他在韬光养晦,还夺走了他钟爱一生的女子。飞烟。
飞烟,他眼前晃动着那张秀丽清灵的脸庞,眸底浮现了一股柔色,但也只是一闪,便迅速隐匿无踪。
我一定要把你夺回来,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谁若夺走了我最心爱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眸光开始炽热起来,似乎看到了燕子之和飞烟后悔惊恐的眼神。
“去云台。”声音淡淡,却透着无比的威严,任谁也猜不出,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世人只知,踏破燕国的疆域,只为偿他图展霸业的宏愿,却不知,他此番之举,只是为了飞烟。
云台,燕国皇宫中最高的建筑,传说是最接近云岚的地方,是矣名为云台。
燕王哙已被斩杀,而燕子之的数百精兵死守着云台,燕太子在做着最后的顽抗。
齐宣王下了辇,眯眼仰首望着高耸入云的云台。在最顶端,他看到了两个偎依在一起的身影。
虽然相隔遥远,他却能清楚感觉到两人的眼神。俊秀的脸陡然布上了一层杀气,眸光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
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一怒追杀千里,却还是差了一步。只能站在边关的城墙上,看着两人相携而走。
他们温婉对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蔑然讥诮。
那种眼神,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大王,这样耗下去只会徒增齐国勇士的伤亡,不如我们火攻。”大将匡章一旁进言。
攻上云台只有一条窄窄的通道,而燕子之的贴身侍卫无一不是以一当十之人,他们占据着此道,齐国虽然人多,却也是枉然。
反正王已动了杀机,不若一把火烧了这云台。
“不,强攻上去。”齐宣王望着云台顶端,声音阴冷无比。
匡章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此战齐国虽然获胜,可是齐王暴虐,杀燕王,屠都城,势必会引起其他国家不满。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大王对飞烟的爱如同这恨一样。即便摧毁了整个燕国,也无法熄灭他胸中滔天怒火。
一夜的鏖战,硝烟依旧,晨风吹拂着残破的废墟。
云台的阶梯,由鲜血铺就。尸首横七竖八地倒着,绵延成一条血淋淋地通道。齐宣王面无表情,缓步往上走。
飞烟,你一定后悔了吧。我要当着你的面,将燕子之剁成肉酱!他的眼神渐渐炽热起来。
当他登上最后一阶时,眸光陡然锁住了站在云台最边上的两个人。
他们衣衫污垢,却紧紧相依。燕子之身上更是血迹斑斑。他一手揽着飞烟的腰,一手握着明晃晃的宝剑,墨黑如星辰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芒。
而飞烟,那个他钟爱一生的女子,依偎在燕子之一侧,目光平淡恬静。从他踏上云台后,竟没看他一眼。
她的眸中,全是燕子之。
笼在袖子里的手攥握成拳,齐宣王的双眸如冰雪般清冽寒冷。
“飞烟,你可曾后悔?”即便山崩于前,他都不会动容,可是问出这句话时,他却微不可查地颤抖了。
听到齐宣王问,飞烟才回过头来看向他。那双秋水一样的眸子,除了漾动的水泽,却无半分情色。
“不曾爱过,怎会后悔?”她淡然回答。白裙染上了尘埃,却遮盖不了其空谷幽兰的香韵。
她便是幽谷中的浮云,高峰上沉积的白雪,清净素洁。他深陷于这股的天然之气,不能自拔。
他曾一度以为唯有他这样顶天立地的枭雄才能配的上她!
可是她却选择了燕子之……齐宣王的瞳孔微微一缩,声音阴森沉重。
“你竟为了他,背叛寡人?”
飞烟转过头,不再看他一眼,她的目光落在了周围苍茫的云雾上。
“如果我们从这里坠下,便会像比翼鸟一般,即便是来生,我们也会在一起。”她声音温婉,眸子里盛满柔情。
她爱他至斯!齐宣王的心就像被刀子一样狠狠地剐了一下,身子不可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他本来是想看到这对男女后悔惊恐的样子!
燕子之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起来,他轻轻地摩挲着飞烟的手背。“会的,一定会的。不过在这之前……”他转头望向了齐宣王,眸子里全是仇恨和绝然。
国家的灭亡,百姓的涂炭,父皇的惨死,这样的深仇,他焉能不战尽最后一份力气?
他推开了飞烟的手,长剑一振,幽青的剑身划过一道明亮,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飞烟神色一震,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燕子之的衣襟,不过随即停顿在空中。
燕国多壮士,从不惧生死,燕子之血液中便流淌着这股莽原豪气,她阻不住的。
“田辟疆,如果你还是英雄,我们一战吧!”他高举着剑,目光犀利无比。
齐宣王冷冽地看着飞烟,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她对他清清冷冷,即便屠尽了整个都城,她都未露半分恨色!
可是燕子之轻轻推开她的手后,她便神色大震。那关切慌乱的眼神,如同针芒一样刺着他。
胸口一团热火上涌,他向前踏出了一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