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觉得自己这样的态度过于冷淡,他抿了抿唇,又补充道:“七弟,多谢。务必要让御医好好检查,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简短的四个字,却也将他的心理和态度表述了出来。
段天昊自然清楚,他这句“多谢”是因为什么,眸光里划过一丝黯然。
刚才,幸亏他这个六哥回来得及时,才将那从苍帝手中脱离飞出的利刃制止住,否则,此刻他就不仅仅是受那么一点伤而已了。
其实,这句“多谢”,本该是他来说的。
不过……
也罢,那就这样吧。
他抬起头,正对上段天谌深邃的眸光,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干笑道:“六哥客气了。其实,帮了最大忙的人,并非是我,而是那名突然冲出来的宫女。也不知道那宫女怎么样了!”
他这么一说,苍帝和段天谌顿时也反应了过来。
方才,在利刃脱离苍帝的手后,原本是要冲着顾惜若飞去的,可是舒旭突然丢出来的那个杯子,却将利刃改变了方向,由最初飞向顾惜若的方向,变成了袭击向段天昊。
而当时,段天谌又突然出现在御龙殿门口,见到那种情况,自然就出手阻止,丢出另一柄长剑与那利刃相碰撞,最后却堪堪打在了冲上来欲要为段天昊挡剑的宫女身上。
于是,这一来一去,曲折的过程中,顾惜若没受伤,段天昊受到剑气的影响,受了些许内伤,而最无辜的,却是那名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宫女。
其实,在段天谌射出长剑,将刺向他的利刃改变方向后,稍有点理智和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他完全可以躲开那两把剑造成的伤害。
一介小小的宫女,竟然也敢冲出来,为他挡剑!
如今回想起来,段天昊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轻纱帷幔被人掀起,一名御医快步走了出来,待看到苍帝时,连忙跪地参拜,“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谌王爷,尧王爷,谌王妃。”
面前站着的几个人,皆是整个苍朝身份最尊贵的。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得罪这几个人啊!
“起来吧。”苍帝淡淡道,“那宫女如何?”
御医心中狐疑,不明白区区一个宫女,怎么会惹得皇上过问,可正因为不清楚,他才半点都不敢大意,仔细斟酌了一番,才恭恭敬敬的回道:“启禀皇上,那宫女胸前虽被两把剑刺到,却由于两把剑相撞,抵消了一部分的冲势,再刺向她胸前时,力道就减弱了许多。说起来,那宫女也算是托了皇上的庇护,逢凶化吉了。”
苍帝点点头,若有似无的“嗯”了声,对身边的小李子吩咐道:“去查清楚,这宫女是何许人,在伤未好之前,不必再宫中当值。另外,念在她为尧王爷挡剑的份儿上,给她些赏赐。”
小李子连忙应声,并将此事牢牢记在了心里。
顾惜若微微皱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道:“父皇,臣媳想去看看那名宫女,不知可不可以?”
这会儿,语气倒是温文有礼了。
早干嘛去了?
苍帝心中蕴藏着一股怒火,想到今日所发生的大小事情,无一不是跟顾惜若这个祸害有关,越发不待见她,就连说话都不愿意搭理,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纯粹当作没听见。
顾惜若哪里不清楚他的心思,暗暗骂了几句小气鬼后,竟也不再开口,小手一扯,直接扯身旁段天谌的衣袖。
横竖她这个夫君,在苍帝面前,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话语权的。
反正是自己家里的,不用白不用。
段天谌无奈轻叹,满心满眼里却是宠溺的柔情,为她还跟苍帝直接对上了,“父皇,若若既然想要去看那名宫女,想必有她的原因。不如就让她去看吧。”
虽是询问,可在说完这些象征性的话语后,他便将视线投到那名御医的身上,语气淡淡的,“那宫女可醒来了?”
御医闻言,连忙躬身回道:“启禀谌王爷,那宫女被剑刺中,终究是身子亏损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的。谌王妃若是有事儿想询问,微臣可在那宫女醒来后,专门派人去通知。您看,如此可好?”
段天谌没有回答,却是向顾惜若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惜若瘪瘪嘴,十分无奈的摇头。
本来,她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要看看那宫女的伤势如何,顺便问问不顾生命危险冲出来为段天昊挡剑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人没醒,那就算了。
估计,她这样贸贸然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倒不如不去做这个麻烦事儿,身体累,心更累。
算起来,这也算是宫宴上的一个插曲,御龙殿内还有东梁国的使臣,纵然是要做做表象,也得把这面子给足了。
知道段天昊没事儿后,苍帝等人便一同离开了偏殿。段天昊走在最后,更衣完后,回头看了看那轻纱帷幔后模糊不清的空间,又再嘱咐了御医几句,便也缓步离开。
直到偏殿完全安静下来后,那名御医才警惕的环顾了一圈,掀起轻舞的明黄色帷幔,脚步轻盈的走了进去。
尽管此时是白天时分,屋外阳光明媚,可屋内并未点灯,多少都显得很昏暗。他一步一步的走进去,跫音辽远而空旷,教人一听,竟有股阴森的感觉。
不一会儿,他停在了一张软塌前。光影晃动中,依稀可以看到那张软塌上躺着一名女子,身姿窈窕,看不清容貌。
竟是刚才苍帝等人口中的——宫女。
“人都走光了?”察觉到那御医的靠近,那软塌上的宫女低声问道。
她的声音略显低哑,像是之前曾经嚎啕大叫过一般,干涩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
那御医点点头,对着软塌上那懒洋洋直躺的身影,毕恭毕敬的禀报道:“回姑娘,人已经全走光了。您吩咐的事儿,也已经全部办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那宫女轻笑了声,许是意识到这个声音的古怪和难听,在笑了一半后,倏地停住,又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那几个人,可有什么异常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