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孟希出来那天,赵媛媛在家做了饭等他。
几天拘留生活,让他头发乱了,胡渣泛出,瘦了一点,但周身的气度,眼中的骄傲却丝毫没有折损。
赵媛媛抱胸打量他:“坏了坏了,我这审美观,眼看是每况愈下啊,怎生你越颓废我越觉得帅气呐?”
孟希看她有心思玩笑,心中唯一一点担心也放下,一手揽过她:“那我天天保持这造型好了。”
赵媛媛也抱抱他,然后揉揉他的衣领:“衬衫快成咸菜了,去洗澡吧,饭都好了,快出来吃。”
孟希清洗整理一番,出来看见饭桌上琳琅满目色香十足。
“哟,丫头,厨艺突飞猛进啊,哪儿拜的师?”
赵媛媛举着筷子,指点江山:“呐,饭,我做的。番茄鸡蛋,我炒的。其他的,饭店外送的。哈哈。”
孟希吃了几口,点评:“番茄鸡蛋配饭,最好吃。”
赵媛媛坏笑:“你这溜须的功夫也是突飞猛进啊,哪位高人指点的?”
孟希也笑:“承蒙夸奖,自学成才的。”
赵媛媛一听,捧着肚子,笑得不行。
吃完饭孟希洗碗,赵媛媛靠在门边,问他:“今天还上班吗?回不回爷爷那边去?”
他手不停,说:“设计院我已经打过电话,说明了情况,主任说放我两天假。爷爷那边暂时不回去,这两天陪你,上次不是说了有空做饭给你吃吗?”
他笑着回头,看见赵媛媛歪着头,望着他,眼中有一点漫漫的伤感的水光。
孟希擦干手,走过去,把赵媛媛抱住:“这件事别再担心了。我出来的时候吴叔,就是爷爷的生活秘书来接我,他说爷爷已经都处理好了。”
赵媛媛回抱他,很用力地,把脸埋在他肩头,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丫头,你怎么了?”孟希觉得她有一点不对劲。
“没什么,可能这几天没睡好,有点累了。”她抬起头,和他对望。
“担心坏了吧,你看黑眼圈都跑出来了。”他笑着,轻抚她的眼睛。
赵媛媛感觉眼泪一下就要冲出来,连忙闭上眼睛,仰头说:“孟希,吻我。”
孟希亲了她的嘴巴一下,赵媛媛用力亲回去,反客为主,与他深吻,切切而绵长……
2.
日子重归平静,漫漫细细温柔缱绻地如水流逝。
有时孟希发现赵媛媛会望着他发呆,他问她,她就伸伸懒腰,坏笑:“春天来了啊,我犯病,思春。”
有时她也会靠过去,不管他在做什么,照样揽住他的腰,赖着他:“孟希,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开,会是什么情形呢?你会想我吗?不管后来你和谁在一起,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
孟希微微皱眉,摸摸她的头发:“不会。”
“嗯?”赵媛媛挑眉,磨牙。
他笑:“因为,我不会和你分开。”
赵媛媛心酸得要死,将他抱得更紧:“可是,可是人生终有一别啊。”她抬头,摸摸他的头发,他的脸:“纵然相伴百年,也得各奔前程。”
“这话好熟,电影台词来的吧?”
赵媛媛捂脸:“哎呀,被发现了!”然后她又抱住他,轻轻地喊他:“孟希。”
“嗯?”
“孟希……”
“嗯嗯?”
“孟希啊……”
孟希哭笑不得:“啊?”
“我饿了。”
“……”
3.
暮春的一个晚上,吃完饭,赵媛媛让孟希帮她写英语作业,她坐在沙发上吃葡萄看电视。她一边吃一边喊:“孟希,葡萄好甜,你快点写哦,不然我吃光了。”
孟希写得一手漂亮的圆体英文,为了照顾赵媛媛的字体,他要写得乱一点丑一点,写好字难,刻意写得不那么好也并不容易。好在他已做过几次,慢慢上手,只是他生性悠哉,听赵媛媛如此说也不冒进赶进度,笑微微淡淡然地说:“你尽吃光,反正,我想吃的也不是葡萄。”
赵媛媛一怔,白他一眼:“坏人。”
孟希写完,出来一看,电视上正播放山寨手机的广告,主持人扯着嗓子不要命一样大喊:“不是三四千,不是一两千,真的只要998,八星八箭工艺,99大主流功能,真的表面有金哦!不要再犹豫了,马上拿起电话订购吧!”
而赵媛媛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在发呆。
孟希坐过去,笑她:“怎么,想换手机啊?八星八箭还带镀金,嗯,值得考虑。”
赵媛媛笑笑。她摁亮手机屏幕,翻了翻信息。然后站起来说:“丁佳说在楼下等我,找我有事,我去一下。”
孟希刚想说什么,她已经走到门口去换鞋。
“这么晚,要不要我陪你?”孟希问她。
“不用了,就在楼下,一会儿就上来。”她穿的是球鞋,正低头系鞋带,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电话拿好。”
“嗯。”
赵媛媛出去不到十分钟,孟希听见她手机响。她的手机在沙发靠垫下面,他一边感慨她的迷糊,一边拿过手机。
他微微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来电显示的人名是:晓阳哥。
孟希没有接,几分钟后那边发过来一条短信。犹豫了两分钟,他打开了短信。内容是:媛媛,我想好了,我爱你,你的要求我答应,我可以做到。
赵媛媛坐在楼下小区的长椅上,抱着双腿,很努力地呼吸。因为她觉得已经喘不过气来,每吸一口气,就好像有人在用迟钝的短刀划拉她的心脏,不是特别痛,可就是受不了,仿佛刀上带着铁锈,她咬着牙齿,渐渐尝出那种深入骨髓的腥气。
小区路上来往的人不少,散步的归家的慢跑的;花坛里的花草长得茂盛到极点,孕育出了花叶芬芳,还有鸣虫和蚊子;天上星月如昨,清风里带了春暮夏初的微微的墺意……
所有的一切都和昨天,前天没什么分别,可是赵媛媛知道,等着她和孟希的前路,已经是另外一番光景。
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到二楼,她换了轻快一点的步子。然后打开房门。
一切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电视开着,孟希坐在沙发上,只是他手上正拿着她的手机。
赵媛媛一边换鞋,笑着说:“丁佳这个糊涂虫,丢了钱包,还好在这附近,不然她可要走回去了。虽然只有几站路,也够她走的了。饭也没吃,还是我请她吃了快餐。”
她直起身,猛拍了下脑袋:“哎呀,我忘了给你带点回来,你饿没?”她坐到他旁边,笑笑地望着他。
孟希没有看她,低着头:“丫头,对不起。”
“啥?”
“我看了你手机的短信。”
“看就看呗,又没有国家机密……”赵媛媛话音突然顿住。
孟希看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表情:“你和盛晓阳……”
赵媛媛站起来,仿佛秘密被戳穿,惊慌失措:“我,我……”
孟希看着她,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她。赵媛媛恍惚从他的眼中看见孩子般执着的追问,和纯粹的忧伤。
她狠了狠心,说:“好,我都告诉你。我,我忘不了晓阳哥。我上个月才知道他和桑文静分手了,我就忍不住在想,我是不是有机会呢?你知道,我一直很爱很爱他的。”
孟希的手抖了一下。他皱眉,慢慢低下头,不再看她。
他感觉心中一块地方缓缓塌陷下去,痛而空洞。其实那个地方很久以来就有一个黑洞,只是被他刻意忽视假装成寻常,那都是他挥之不去的隐隐的担心和忧虑。
是啊,赵媛媛是那么地喜欢盛晓阳,一开始她不也是为了他答应和自己在一起,后来更是为了忘记他才和自己真正开始的啊。
不知沉默多久,他问她:“所以,你决定和他重新开始吗?”
赵媛媛的声音变得坚定:“他问我,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我要他完全放下桑文静,如果他答应了我,我就会回去他身边。”
孟希起身,声音微微颤抖,望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完全考虑清楚了,你有时总是稀里糊涂,这是感情的事,你不要一时冲动。”
他的声音,他的神态,他的眼光,都让赵媛媛心酸难忍,她偏头:“想好了,想了一个月了,再清楚也没有了。你看清楚了,我就是这么自私,这么三心两意。我们分手吧。”
孟希似乎不为所动,眼中的光虽然感伤,却依然执著:“如果,我不答应呢?”
赵媛媛想,她在他面前总是任性,以前对他没有好声气,后来也是他照顾她呵护她得多,反正也就这样了,也不差最后欺负他一回。
她深呼吸一口气,回答他:“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是下定决心了。反正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再继续假装,那样真的很累。孟希,我承认,我对你有感情,但始终没有对晓阳哥的那么多那么深。当我发觉这一点的时候,我就有了分手的想法。继续下去,对你不公平,对我太勉强。所以,以后我们各走各路吧,请你不要动摇我,不要纠缠我,不要让我为难。”
赵媛媛最后的话让孟希如遭人迎面一击,他偏头,落下眼泪,再说不出什么。
生有时,死有时。爱有时,不爱有时。本是世事常态。只是他没想到这样快。他原本以为,是一生一世的。
4.
赵媛媛搬回了学校宿舍。白天她依然正常上课,英语课尤其认真,因为已经没人帮她做作业了。为了让自己没空闲想太多,她在学校附近的饭馆又找了个兼职。她变得比以前更忙碌,可一个人的时候,晚上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心里那种快要把她淹没和吞噬的空洞和痛楚就无所遁形。有时候她会流着泪睡过去,再哭着醒来。
有一天晚上丁佳被她吵醒,爬到她的床上,推她:“媛媛,媛媛……”
赵媛媛睁开眼,她脸上全被泪水和汗水打湿了。
“你是不是被魇着啦?做恶梦了?”
丁佳看她摇头,又问:“你和你男朋友怎么了?今天下午管斐琳和我说你们分手了,真的吗?”
丁佳是个不会客套的人,她总是直来直去。赵媛媛点点头:“我爱上别人了,就把他踹了。”她说得好像自己是个令人不齿的负心人。
丁佳摇摇头:“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和他看上去很相爱啊。”
赵媛媛不想说话了,闭上眼睛。丁佳一边下梯子一边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赵媛媛捂着毯子,埋头在枕头,默默地不能自已地泪流汹涌。
他们是很相爱,可是这世界上维持一个人好好生活的却不止爱情。
赵媛媛忘不了孟希和他爷爷他们和解后那种宽慰满足的笑容,也忘不了他在自己熟悉和热爱的领域里意气风发渐入佳境的样子。
有一些时刻,赵媛媛也想,什么也不理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孟希,虽然她答应了孟希的爷爷,用她离开孟希来交换孟希的自由,可是孟希已经出来了,她还可以赖皮,可以说话不算话。
可是孟希一旦知道真相,他和他爷爷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受到影响,而且以后呢?孟希的爷爷没有明说,可她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她如果反悔,他一定有办法让她后悔。
让自己的家人受到威胁,让孟希受到伤害,都是她害怕看见的。想到这些,她懦弱了,退缩了,她已经不是十六岁那个横冲直撞无所顾忌的赵媛媛了。
她很难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再聪明一些,想到更好的两全其美的主意,也为自己的改变感觉悲哀,可她清楚,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理智最合适的决定。
所以,她打电话让盛晓阳帮她忙,和她联手做了一场戏。
孟希啊。她流着泪,在心里轻轻地喊他,带着愧意和深情地。
孟希,我爱你……
5.
夏天过去了,秋天到了,秋风渐凉,秋意渐浓,不管世事和人心如何,时间依然坚定地不为所动地流逝。
一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暮春一别,赵媛媛再也没有见过孟希。她已经平静一些,哭得少了,心痛的程度和频率趋于缓和,像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伤口一样,慢慢被时间愈合。不同的是,有些伤口是伤在皮肤上,愈合就好,仿佛不曾存在。而有些伤口是仿佛跌落牙齿,血会止住,但缺口不会消失。
它一直在那里。只要你还活着,还有呼吸,它就一直在那里。
赵媛媛他们系主任说过,汉语言文学是门培养精神贵族的学科。到大三了,赵媛媛还没发现这学科贵在哪里,却发现它倒是能些许抚慰人心。
因为学这个,她要看很多中文书籍,不乏古文诗词,有时她看着看着就迷进去了,特别是和孟希一场离别下来,许多诗词她有了更多感同身受的领悟,而不再是美则美矣,如隔雾看花。
有一次她看到李白的《秋风词》:……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念了一遍,摇摇头,在诗的空白处写了另一首诗: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番细思量,宁愿相思苦。
离开了,赵媛媛才发现,孟希是个特别有生命力和感染力的人,他留在她生命里的,都是好的,她每当想一想往事,虽然想流泪,最终还是会笑出来。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想来便是这种感觉。
6.
赵媛媛永远记得,那是十一月中旬的一天,她从水房打完开水回来,接到二伯的电话。他说她妈妈出车祸了,让她尽快赶回去。
电话里,二伯说得语焉不详,赵媛媛心惊肉跳,不小心摔了暖瓶,划伤脚背,也顾不得,回了寝室二话不说开始收拾东西。
管斐琳在,问她怎么了。赵媛媛手抖个不停,大致告诉管斐琳发生了什么。
管斐琳也一惊:“哎呀,你快请假去,东西我帮你收。”
赵媛媛回到C市,直奔第一医院。家里亲戚竟然几乎都在,大家全守在重症病房门口。
二伯母在医院门口接的赵媛媛,告诉她,手术已经做好了,情况比想象中糟糕一些,现在还在重症病房观察,如果这夜不醒,后果就比较堪忧。
赵媛媛告诉自己别慌别着急,情形已经是这样,接下来就是等待,爸爸不在身边,妈妈还没醒过来,她要冷静,要拿好接下来的主意。
二伯母他们见她神色平常,心中略放心一些,但看她脸色苍白又不知为何和暑假回来一样,瘦得让人心疼,知道她还没吃中午饭,就让她快去吃点东西。
二伯母说:“媛媛别担心,这里有我们。医院里有你二伯的熟人。你舅舅也回来了,在路上,你妈会没事的,你照顾好自己。”
赵媛媛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握了一下二伯母的手:“谢谢二妈。”
“说什么呢?一家人。”
是下午三四点。赵媛媛就在医院外面的馆子吃了一碗小面。吃面的时候,接到向岚的电话。知道她回来了,就问她在哪里。
不出五分钟,向岚方劲和盛晓阳就出现在她面前。原来方劲家这两年在C市开的厂和王淼的公司有生意往来,下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赵媛媛面条差不多吃完,几个人就一起进医院去。
走进住院部,盛晓阳突然说:“你的脚。”赵媛媛还没回过神,盛晓阳已经蹲下来,揭起她的裤脚。
赵媛媛穿了一条微微带点阔脚的牛仔裤,脚上是球鞋,所以她脚背上简单处理的伤口处沁出来的的血迹其实不容易发现。
当盛晓阳拉起裤腿的时候,她才发现,纱布上都浸透了血。
奇怪,都没觉得痛。赵媛媛怔怔的。
7.
当晚,王淼没有醒过来。三天后,一个星期后,她也没有醒过来。
当医生说,她很可能从此成为植物人后,那天晚上,赵媛媛坐在王淼的病房,握着她的手不停地流泪。
后来,她走到走廊,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翻到孟希的号码。其实不用翻,她的手机的一号键就是他,她换了新号码,还是把一号键设置成他的手机号。她不知道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她忍不住就是要这样做。
也许是因为,这样每当她用手机的话,都还是会看见他的名字,就好像他还在那里,好像她一伸手就能再触碰到他。
可她心里到底还是明白,这只是一种虚妄的安慰。她已经伤了他一次,她不会再那么任性地随意地去招惹他。
她没有打电话,只是久久地看着他的名字。屏幕背景光熄了,她就又按亮,熄灭,又摁亮……
最后,她开始存一封一封永远不会发出去的短信。
她说:孟希,前天我才知道,妈妈和爸爸离婚,不是她绝情,是爸爸背叛了她,背叛了这个家。他贪污受贿那么多钱,都是为了他在外面的一个女人。她是他的中学同学,他们生了一个男孩,已经五岁了,他竟然一直瞒着妈妈,瞒着我。我竟然还为他抱不平,好可笑啊。
后来,那个孩子和他妈一起死在了那场幼儿园垮塌的事故中。你说,这是不是报应?这种想法太恶毒,可我就是觉得,这是报应。
可是,我妈妈呢?她做错什么了?如果那是报应,这又是什么呢?
孟希,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好混乱,好沉重,我恨我爸,也可怜我妈妈,还对她感到愧疚,还有,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如果你在我身边,这一切会不会好解决一点?我好想你,好想你啊,孟希。我好想你……
8.
王淼的公司是一家中型服装公司,是独资企业,王淼是法人代表和总经理。
她出事了,公司运转出现问题,她的助理陈思邈每天都到医院来看她。有一天陈思邈找到赵媛媛和她二伯,说有事商量。
他把公司的事情说明给他们,问他们要怎么处理。
赵媛媛和大姑二伯舅舅他们商量了几天。长辈都倾向于让她向法院申请为王淼的监护人,然后出面把公司卖了。这样以后她会轻松一些,也还可以回去上学。
赵媛媛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把公司继续下去,她去做总经理。
长辈大多觉得她儿戏,不知道维持一个公司运转的辛苦,任性地想要逞强。最后她和二伯大姑还有舅舅谈了一晚上,他们看出她的决心和苦心,终于认可她,并答应支持她,也告诉她如果撑不下去不要硬扛。
赵媛媛要去公司上班的前一晚,她在王淼的病房和她说了好一阵话。
“我知道源达是你的心血,你付出太多,除了这个家,你最重视,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公司了吧。你放心,我会帮你把它打理好的,尽我全部的所能。要是你嫌我笨手笨脚做不好,那你就自己起来做哦。”她趴在王淼的枕头边,和她脸贴脸,“妈妈,我还没有和你说对不起呢,你快醒醒好吗……”
那天走出医院的时候,赵媛媛抬头挺胸,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呼吸到两颊发麻双眼晶亮。
她对自己说,赵媛媛,你不要再哭,你不要软弱。你没有别的人了,你只有自己。要冷静,要勇敢。前路茫茫,大雪封山,你要一步一步,把路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