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梅时”阴雨日子长,雨水也特别多。还处在“梅雨”高潮那些日子里,邻居们闲聊时,就把“晾霉”当作热门话题了。
我们宁波有句谚语:“早上芒种晚上梅。”意思是讲“芒种”这个节气一到,马上就入梅了。这句谚语是蛮灵光的,在我们这个地方很少有不“做梅”的年份。“入梅”又叫作“做梅”“梅雨天”“黄梅天”“梅时里”“梅时”等,不过在用法上略有些区别。把这些词连起来说便组成了宁波话有趣的意思:每年一“入梅”,就进入“梅时里”。“梅时里”下雨日子特别多,湿度大,再加这种“黄梅天”天气闷热,人感觉不爽快,衣裳、被头、家具、书籍以及各种物品容易发霉,所以“梅时”一过,天气一放晴,家家户户便忙着翻晒细软,晾起霉来了。
记得过去每年在晾霉那段时间里,城乡各处大墙门的明堂里,在屋外的道场地上,在沿街屋檐下,甚至在矮平房的屋顶上,凡是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只要不妨碍走路,都晒满了东西。有的用竹竿搁,有的用绳子拉,有的用门板搭,有的用席子摊,有的干脆挂在屋前屋后及路边的丫杈上,反正到处都晒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邻居妇女们一边翻晒各自的东西,一边大声闲聊,那物品之庞杂,场面之热闹,简直超过现时露天小商品市场,不过这不是卖场,而只是“展览”。为此,我曾经跳出过一个念头:每回晾霉好似在摊出各自的“家当”。那时,大家晾出来的东西多数是大同小异,尤其是衣、被,甚至连颜色与样式也无甚差别。比如一家老小盖、垫的被花絮,补上加补的被面被夹里,黑或蓝颜色的棉袄棉裤,灰或蓝色的“卫生衫裤”或绒线衫裤。偶见某户人家晾出的有毛呢衣服,这在当时算是十分高档的了。尽管“展览”出来的东西有的已很破旧,不过因为那时左邻右舍大都生活在同一水平上,相差不多,所以大家都不会因此而感到难为情。
“梅”还是年年要做,晾霉也还是照样要晾,不过,过去那种晾霉场面,如今在我们城区已看不大到了,现在居民们晾霉,与过去相比有了很大变化。一是现时多数人家住的是楼房,不但把东西搬到楼下来翻晒很费事,而且现在讲文明,讲环境美,居民们都能自觉地不把东西搬到马路街道上去,绝大多数居民只在自家的阳台上晾霉。二是如今家家户户晾出来的东西,一改从前多数是破旧“家当”这种状况。就拿衣服类来说,有用棉、呢、丝、毛、皮、涤等制成的,款式新颖,品种繁多,色彩艳丽。再拿垫、盖的被头来说,除传统的棉被外,还有丝绒被、鸭绒被、羊绒被、云丝真空被;有全棉绒毯、全毛毛毯以及毛巾毯、电热毯等等,总之家家户户要晾好几天霉,几乎所有楼房的阳台上,每天从早到晚显现出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的景象。尽管现时城区居民晾霉时,没有了从前住在老房子时,邻居们边晾霉边聊天那种热闹场面,不过在自家封闭的阳台上晾霉,不但可不必担心丢失东西,如果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坐在自己家里,恰似参观展览会展品一般,尽情地欣赏四周邻居们晾出的所有家珍物品,这可是一年一遇的难得机会。
2002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