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送我一本《老年之友》,内容有“说老”“说寿”“说福”“说乐”“说家”,谈养生、健身、饮食、防病以至生死,相当丰富。我步入老年行列之后,爱听说“老”的事,爱看写“老”的书、报和文章。所以把这本《老年之友》当成了好朋友,随时拿出来翻翻读读,不光是消遣,还从中得到些许启迪。这不,刚翻开“说福”篇,便被一篇《谈清闲》的文章吸引住,读着读着就“启迪”出感想来了。
《谈清闲》仿佛专为我写似的,把我的心事写进文章里去了。特别是当我的眼睛一接触到“谁都将面对人生的黄昏”这十个字,脑子里立即反映出:难道我已到“面对黄昏”了不成?什么叫黄昏,要把它说准确不那么容易。比如黄昏有无时间界限?黄昏是什么样景色?又比如人生的“黄昏”究竟在何时?书上没说。我今年近七十岁了,是正处在“黄昏”还是已过“黄昏”,或者还不到“黄昏”?有句老话叫作“日落西山近黄昏”,意思是太阳落山了,还只是“近黄昏”,难道我这档岁数已经是太阳落山了吗?我不承认,更不服气、不服老!查《现代汉语词典》对“黄昏”这个词的注释是:“日落以后星出以前的时候。”那么用在人生上呢,我的自我感觉只能说现在是处在夕阳西斜,还没落到西山后面去哩!既然太阳还没落山,而且照老话说法“日落西山”后还只是“近黄昏”,我仅仅是“夕阳西斜”而已,那当然不够“黄昏”资格啰!不过话又得说回来,我毕竟是与“老”字搭上了界,不能不承认自己是列队在老龄社会里这个事实。
书中提到北宋有位哲学家,写了一首小诗,题目叫《三惑》:“老而不歇是一惑,安而不乐是二惑,闲而不清是三惑。”一惑是指不服老,二惑是指不识老,三惑是指不会养老。不过我觉得书上说“三惑”是对自己身体的“自戕”,不完全恰当。在我看来,不服老才会不衰,才能保持活力;不识老是怕被“老”字缠身而不能自拔;不会养老倒是大有讲究的了。
应该承认,每个人存在着个体差异,有些人甚至差异还很大,有的“黄昏”来得很早,有的不觉有“黄昏”。比如在《谈清闲》这篇文章里讲到,“很多老同志从一线退下来”后,就认为可以“清闲”起来了,从此无所适从,无所事事,意志消沉了起来,这就自动撞到“黄昏”墙去了。我以为离退休后,不再有工作压力,在精神上当然可以“自我松弛”一番,否则为啥要有离退休呢!离退休后轻轻松松、清清闲闲那才叫颐养、才叫享福。该轻松不轻松,可清闲不清闲,那叫有福不享,自讨烦恼。怎样才算轻松、清闲?各人自有不同对待。比如有的邀友去钓鱼、踏青,或与老伴一起走亲访友以至旅游,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清新空气,欣赏祖国河山无限风光,多么悠闲自在,那是一种充满美丽色彩的“清闲”;有的上老年大学“充电”,这是自强不息的“清闲”;有的在家里看报读书,抑或写作,这是高尚的“清闲”;还有在社区、楼群做些力所能及的公益服务,以至去单位“帮忙”,奉献余热,这该说是积极的“清闲”;至于早锻炼,晚散步,那是健康的“清闲”。不过确有一些人离退休后,被“清闲”所困扰。比如有的整天闭门不出,两耳不闻窗外事,“清闲”得与世隔绝;有的当起纯“三好生”,一天到晚把烟、酒、茶捧在手里,满屋子烟味、酒气熏人,弄脏了“清闲”;有的当起“建筑工”,从早到晚甚至通宵达旦泡在麻将桌上,那是糟蹋“清闲”,混混沌沌地度过时光。有的人是人未老却总认为自己老了、衰了,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在《谈清闲》一文里讲到有些人未老先衰,“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混吃度日,那是一种自戕”。
我以为退下来步入老年行列后,可不能未“黄”先“昏”了。我十分赞同有的老同志说的,离退休是新“长征”的起始,是获得了“第二个春天”。我感觉自己身体里蕴藏着的固有能量还不少,而且还总是压抑不住,随时要喷发出来似的。自退休八年来,我几乎没有出现过“老了”的感觉,有的是我借助于“老”字尽享了“清闲”。我利用充裕的“清闲”时间和空间,自由自在地支配时间,从清早到晚上,无忧无虑,让每天的生活丰富多彩,非常充实,非常惬意,也无比欢乐和幸福。这些年来,我无论春夏秋冬,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清晨四五点钟起床,洗漱、清肠之后,给放在阳台上的花卉或浇水或施肥;六点前与老伴同时出门,到达集体晨练场所后,我打拳、舞剑,她参加集体健身操。约一个小时后,老伴去菜场买菜,我回家做早饭或吃早点。接下来,我埋进书报堆里,或者坐在电脑桌前全神贯注,直至听到老伴唤我吃中饭才回神来。午睡从不放弃,哪怕只睡十分钟或一刻钟也是一种享受。下午内容十分精彩,以写作、上网为主。有时若有朋友来邀,便偶尔去老年宫或老干部活动室、社区活动室玩两个小时左右竞赛麻将。春秋时节,有时几个老朋友相约,清早骑着自行车到野外河、塘垂钓,无论钓绩如何,大家总是乐呵呵地回家。每天晚饭后,偕老伴同行,沿着古塘景区(早先在沿江路景观带)散步,说说笑笑、亲亲昵昵的甚至胜过青年侣伴。散步回来,便坐在电视机前,从中央新闻看到地方新闻。接下来,我和老伴各择所好,她看电视剧,没好看的就睡觉;我看报一直看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躺下,头一着枕便百无牵挂地进入梦乡,直到第二天早上四五点钟醒来。
这便是我退休以来尽情地享受其乐无穷的“清闲”。
2003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