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就独怕生病。”这是一句常挂在一些老年人嘴边的平常话。虽然这话是“老生常谈”,可老年人还是不厌其烦,只要凑在一起聊天,便会不知不觉地把这句话当“冷饭炒”,有时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把它当作“新课题”来“研讨”一番。前两天,我们几个老伙计凑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又把话题拉扯到“老年人独怕生病”上面去了,而且这一回的内容还蛮新鲜、丰富。
那天,记不清是哪一位老兄把话题引到我前不久生病住院这件事上来,只记得我是这样开的头:“我这回急性支气管炎突然发作,差一点要了我的命。”有人打断我的话插嘴说:“大概是‘阎罗大王’或者是马克思不欢迎你,让你仍然回到阿拉身边来了。”在大家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中,我乘兴向大家叙说了患病住院经过:这次毛病一发作,马上由我老伴陪着去医院看病。门诊四次,历时半个月,打了两瓶吊针,吃了十多帖中药,仍不见好,最后还是住进了医院呼吸科病房。医生说我这是急性气管炎转为慢性,得住一段时间医院。我没有那种耐心,住了七天,气喘稍为平稳了,就“吵”着要出院。我说:“这是因为我丢不下你们这班老朋友啊!”生病二十多天时间,虽然没丢了命,可是小苦吃煞,钞票用煞,老伴急煞,子女亲戚奔来碌去忙煞,连你们这班老朋友也为我心事担煞。这时,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又搬出了那句老话:“是啊,年纪大了的人,就独怕生病呵!”
老朋友们说出“年纪大了,就独怕生病”这句老话头,就好像一直等在嘴边似的,是那样顺乎自然,而且接着我的话来说是如此贴切。这句话一出,接下来可就热闹了。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多,越说越岔开去,简直无法“刹车”。大家从生小病讲到生大病,从门诊讲到住院,从看中医讲到看西医,从针灸讲到动手术,从手指头抽血讲到做CT、磁共振,从低价的秘方草头药讲到昂贵的进口西药,从个人医药费开支讲到医疗制度改革,从中国人生病讲到外国人生病,从现在讲到过去、再讲到将来……讲的范围越来越大,意见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爹头娘脚”地小题大做起来。好在大家习惯于“脑筋急转弯”,会把乱糟糟的话,转个弯来讲。这不,有人突然插进话头说:“治疗气管炎这种毛病还是西医疗效好。”兜了一个圈子又突然绕回到我住院这个话题上来了。
大家把我当作活生生的“样品”似的,议论起各种各样毛病要选择不同的医院和医生就医的意见来。对这个话题倒是有一个比较一致的意见:要因人而异。由此,我联想起我的父亲来。日本鬼子入侵我家乡时,父亲领着一家人逃难。在逃难路上,父亲因劳累和风寒而得了气喘病。因无力及时医治,以致急性转慢性,此病拖累了他一生,直至六十五岁时因支气管破裂大出血而逝世。我不经意地冒出一句古人老话:“有钱钱来挡,呒钱肉身挡。”老年人各人家庭情况、经济条件各不相同,还有享受劳保待遇有差异,所以确实不可一概而论。不过无论如何现在总归比过去要好得多,即便是社会上无依无靠的老人生了病,也会及时得到当地政府和社区的救济帮助。我们这班老朋友,退休养老金都不算低,而且个个家有老伴,子女孝顺,可说都是幸福老人。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就独怕生病。”
2000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