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儿子去北京旅游前问我,想从北京捎点什么来。我不假思索地说:“买几个果子面包吧。”后来,儿子从北京来电话:“明晚回宁波。除了果子面包,还要点什么?”我怕儿子买错,在电话里叮嘱:“一定要买北京义利厂生产的、用彩色蜡纸包裹的长方形果子面包。”我解释道:“‘义’就是义务的义,‘利’就是权利的利。”儿子笑着说:“相隔这么多年,您还记得这么牢。要是买别种面包呢?”我执着地说:“若是买回别种面包来,干脆就甭拿回来,我不稀罕!”
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宁波市里大大小小面包房、西饼屋遍地开花,形形色色的面包、蛋糕和各种西点,随时可买;商场、超市里,产自全国各地乃至进口的高档面包、蛋糕琳琅满目。可在我心目中,还是义利果子面包最朴素实惠、大众化、口感佳。尽管我已有近四十年没再品尝过义利果子面包,然而我对它那微甜、不腻、不黏、清香、爽口而且耐饥的独特风味,记忆犹新。
这天,当儿子把装满东西的白色塑料袋放在我面前,袋上印着的红色“义利”两个独特字样,让我仿佛感受到义利果子面包的香味,透过塑料袋扑鼻而来。儿子指着义利果子面包说:“我是昨天下午特地跑到王府井买到的,是当天生产出来的正宗新鲜货。”我欣然表扬儿子出色地完成任务,并随即剥开包装纸,取了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儿子见我脸上洋溢着美滋滋、乐悠悠的神情,好奇地问:“这种面包味道真的那么好吗?”继而又不解地问:“您老离开北京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想起要吃这种面包?又怎么那样肯定现时北京仍然会有义利果子面包?”我对儿子说:“我一直没忘记过这种面包,这一切归源于一个‘情’字。”此话一出,触动了老伴情感,她告诉儿子:“你爸爸与义利果子面包有着难忘的情缘。”其实我老伴又何尝不是呢?
我与义利果子面包结缘始于十七岁那年,我从上海初到北京,年少无知,常常赌气不愿吃北京馒头、窝窝头、玉米蜂糕和稀饭,饿极了就买饼干、蛋糕、面包吃,后来我特别喜欢吃义利果子面包。每逢星期日或节假日,或闭门读书,或与友郊游,我总是独选义利果子面包作为主食。在我患胃病不能吃粗粮时,唯吃义利果子面包能使胃痛缓解。以后有了儿子,当他能吃零食时,我就用义利果子面包来喂他。就是在三年困难时期,口粮实行定量供应之后,我几乎把可以用来买点心的专用粮票全部买了义利果子面包。更令我和老伴到老不忘的是,义利果子面包还是我俩永结同心的定情信物。
当年我与妻子恋爱之时,因她在上海我在北京,两地相思全凭鸿雁传情。那时年轻人恋爱远没有现代青年那么浪漫,那么铺张,既单纯又俭朴。记得我从北京去上海与恋人初次见面时,身背挎包,仅装两个义利果子面包,一只灌满了开水的军用水壶,自以为很“神气”、很“潇洒”。过后不但受到亲友责备,自己也很懊悔。我怎么没想到请她到饭店去吃中饭,而是坐在公园石椅上,拿出义利果子面包请她品尝?尽管她当时吃得津津有味,一点没表示反感,但这毕竟是我俩首次约会,关系到婚姻能否谈成的大事。正当我和亲友为此而忐忑不安时,女方传来佳音:“一见钟情。”原来起关键作用的是义利果子面包。女友家人认为我在与女友初次见面时,没有虚情,很朴实,很节俭,特别是用从北京带来的面包招待,更显得别有一番衷诚和深意。因此,女友认为我是她理想中的终身伴侣。真是歪打正着。我俩就这样开始两地相恋,两年后成婚,婚后不久,妻子也调到北京工作。1963年,我因胃病日趋严重,经批准双双携子南调至浙江,后又分配在故乡宁波工作。四十余年来,我与老伴相濡以沫,老来恩爱尤加,常常会想起当年义利果子面包这一定情信物。
200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