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紧的是养成种种的习惯》和《两种习惯养成不得》,这是收录在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叶圣陶散文(甲集)》中的两篇短文。说它是短文,是因为这独立成篇的两文,加在一起总共不过两千两百余字,可我每每读着它,总是令我回味无穷,浮想联翩。
“习惯”这个词,在词典里有一种解释是:“在长时间里逐渐养成的、一时不容易改变的行为、倾向或社会风尚。”这样解释固然贴切,然而叶老对“习惯”诠释得尤为浅显通俗。他是这样说的:我们走路总是—脚在前,一脚在后,两条胳膊跟着动荡,保持身体平衡;我们说话,总是先一句,后一句,一直连贯下来,把心里要说的话都说明白,这是因为我们从小养成了习惯,而且养成了自然,“不必故意费什么心,仿佛本来就那样”。这番跟家人或朋友聊天似的平实话语,凸显了“习惯成自然”的来龙去脉,在不经意间深深地烙印在了你的脑海里。
人们称叶老是“优秀语言艺术家”。当我咀嚼“谈习惯”之时,禁不住被藏在字里行间的艺术魅力所折服。他在把“习惯”与“能力”挂起钩来阐述时,绝无华丽辞藻的铺盖,更无俨然说教的痕迹,而是从人的“走”与“说”的基本能力说起,平实地引申到“无论哪种能力,要运用到习惯成自然的地步,才算有了那种能力”。进而得出必然的结论:“习惯养成得越多,那个人的能力就越强。”你对这样的结论能不信服!
“不养成什么习惯的习惯”和“妨害他人的习惯”,是继《要紧的是养成种种的习惯》之后,在《两种习惯养成不得》这篇续篇中议论的主题,读了之后同样令人心悦诚服。坐要端正,站要挺直,每天要洗脸漱口,每件事要有头有尾,要是一个人连这些起码的习惯都养不成,那么其他一切好的习惯就难以养成,久而久之倒反而养成了“不养成什么习惯的习惯”。这道理多么浅显、明白、实在。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不难发现某些“不养成什么习惯的习惯”的人。这种人养成了“习惯”于对什么都不在乎;“习惯”于丢三落四、忽东忽西,忽然这样,忽然那样;“习惯”于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邋邋遢遢、拖拖拉拉、稀里糊涂、浑浑噩噩过日子;“习惯”于……人们对于这样的人既讨厌又无可奈何。至于“妨害他人的习惯”更是有害无益了。如有的人在夜阑人静之时放肆地大声说笑吵闹,有的人把电视机、VCD音量开得最响,搅得上下左右、四邻八舍不得安睡。有的人在公共活动场所抽烟不止、随地吐痰、随心所欲以至其举止有丧风化,尽管周围人们对他们的行为举止深感厌恶,可这些人自己却一点不以为然,因为他们已经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惯,养成了妨害他人而不自觉的习惯。
既然不论好的习惯、坏的习惯,一旦养成了,一旦“习惯成自然”了,就会“不必故意费什么心,仿佛本来就那样”的了,那么推而论之,那些贪官污吏、流寇盗贼、制假造劣、坑蒙拐骗之徒,大概也是从“小毒”起步逐渐演变成“大毒”,以至“习惯成自然”而不能自拔了。
2000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