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你不请我喝一杯”邋遢老道打破了这一时的平静
“好啊,那你可要接好了”耿浩说完朝着远处的小二一挥手,喊向掌柜的,这次是十锭金子砸在桌面之上“店家,我知你这店面后边的酒窖中有几坛上好的百年陈酿烧刀子,二十年前有人拿走了两坛,至今少说还剩两坛,我不多要,你取两坛就好,金银都是身外之物,这酒算你还了那个人的人情,你且拿上来,权当小子请前辈了”
店家听到临窗而坐的少年如此如数家珍的说出自己家酒窖中的百年陈酿,脸色大变”你是那个人的。“
“不必多言,快拿上来”耿浩打断了他的话
“好”掌柜的也不矫情,亲自转身去取那酒窖中的百年陈酿,不一会便抱着两坛酒走到楼上
耿浩拿起坛身泛着青霜的酒坛,一拍坛身,酒坛向着邋遢道上飞去,“老道士,接好了”
看着转动着迎面飞来的酒坛,老道士道袍一挥,一个席卷就将生生砸来的酒坛子转手接下,怒骂“少年人,火气不小”说完一掌拍开封泥,酒香四溢,就连坐在酒楼里的温俭让都能闻到,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感叹了一句,这酒真香
邋遢老道抬起酒坛大口饮下,喝罢放下酒坛,朝着耿浩哈哈大笑“酒是好酒”
“当然是好酒”耿浩看向邋遢老道,与老道相视一笑“百年陈酿”
女子在一旁,也不矫情,自顾自的拿起另外一坛,酒过三巡,耿浩看向老道士开口
“前辈可是终南全真李步非?”
“什么李步非,张步非,老道不记得了”
耿浩回手拿起酒杯与城楼上的邋遢老道遥遥一举”小子先饮“说完一口饮下“两位若是有空可到我家,小子还有好酒款待”
女子不答话,老道开口“你家是个龙潭虎穴,进去了,怕出来难”
“似前辈这般还般境界害怕麻烦”
“我不怕,只是毕竟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帮徒子徒孙”笑声已尽,回头再看城楼之上的老道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独留白衣白发女子还坐在身边
佳人相陪,耿浩没有妄动,实在是大宗师的境界,平常武夫,一听怕是都要跪着出酒楼,恨不得当祖宗供着,哪里还敢大声说话
美酒入腹,女子看着耿浩的反应拘谨,不再停留,起身拿起宝弓便对着耿浩说“这弓我拿走了”
耿浩听到她要走时起身,一伸手对着女子做了一个抱拳“前辈慢走”
女子听到耿浩说完不等耿浩反应便一个起跃,从酒楼窗户中飞出,耿浩转身跃出酒楼,想要相送,与大宗师攀攀交情,却晚了一步,白色轻纱从鼻尖划过,还带着一股女子独有的清香,白衣女子回头看了随身飞出的耿浩一眼,嫣然一笑,然后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温俭让从酒楼急忙跑下,站在街道上看着屋脊上那一脸落寞的耿浩大喊“你怎么样?”
耿浩面朝女子消失的方向,问向温俭让“秀才,你信这世上有轮回吗?”
“你在说什么?”温俭让不解,轮回一说该是佛家的话,《论语雍也》里樊迟问知,夫子说,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论语述而》里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读书人是不该信那一套的
“我也不信”耿浩自言自语的说完,从屋脊上落下,提起长刀,白眉儿从店后边冲出,耿浩牵过马绳,对着街道上的温俭让说“秀才,别愣了,你的青萝衣还等着你早些回家娶她呢,走了”
“天杀的小王八蛋,搞得老子也神神叨叨”温俭让骂着从店里牵出老马,然后一脸好奇“弓就这么借出去了?”
“不然怎样?”
“难道你不应该临了说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的话撞胆气?”
耿浩听到温俭让的话,黑着脸“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说书的啊”温俭让眉飞色舞“瓦子里那些说书的说江湖传奇都是这么说的,听着多豪气”
“显命长不是,屁话,下次见了山贼打劫,或者是骑兵来袭,你尽管说一句试试,看命还长不长,还豪气,走江湖的,没有这样的”耿浩听到秀才的话,认真的回了他一句
“放屁”温俭让不再理耿浩”大侠不就该这样“
并州一字并肩王府
耿江流拿着一把狼毫大笔在那里挥毫泼墨,一个身穿玄色紧身衣的中年男子从外边大步跨入,手上抓着一只信鸽,见到耿江流弯身下跪
“王爷,新的消息到了”
耿江流提笔写下最后一笔,缓缓收势将信鸽从男子手中拿出,对着男子手一挥”你退下吧“男子起身弯腰退下
解下信鸽腿上帮着的纸条,鸽子从书房的窗户飞出,耿江流将字条往水里一扔,等待浸透然后捞出,看到里边的消息,将纸条烧掉
耿江流踱着步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露出杀机“杀几个北方的鞑子怎么了,北狄那群鞑子一威胁,理藩院那群酒囊饭袋就坐不住了,没卵蛋一群窝里横的家伙,当年在护国之战中还不是被敌人的骑兵吓的屁股尿流,有本事来和老子讲理,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耿江流我的屠刀锋利,你皇龙图也是打的好算盘”
朝廷的清流也确实只能抗议一下,万万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去和耿江流这个连天下人骂他半姓皇都不在乎的屠夫计较,当今天子的态度一直不明,自己也不好说话,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对,是墙倒众人推
虽然天子对于耿江流的态度也是无比复杂,至少表面上看来对于耿江流还是礼遇有加的,每年对于独扛北狄蛮部,吐谷浑,昭武九姓这些个强敌的并州军多有赏赐褒奖,更是夸赞无并州军则无贺京国,说耿家乃是国之栋梁,耿江流是第一军神,前些年游历并州时更是亲手御笔题字“瀚海雄心,功资拯济”,命人高放王府牌匾之上,一时间引得朝廷上下侧目
表面上看来无疑把并州军和耿家夸到了天上,实际上这更是一种高明的捧杀手段,天下士卒千万,有名的百战名将也不再少数,单独拿出来说并州军是何意思,这自然不用多说,单是第一军神这一条就让耿江流被无数将门名将记恨
修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天下哪个不希望得到皇帝的亲自赞许,除却并州,凉州,秦州三地,其他几州对于并州军皆是不满,这也正是天子所乐意看到的,平衡中庸之道才是最好,现在看来耿家这株依附在贺京国这棵参天大树的藤蔓长得实在是过于粗壮了,必要时还是需要自己这个苗圃工多修剪几下
换种说法,甚至就连皇帝现在都已经并不能十分清楚地区分,耿家现在究竟是一株必须依附着生长的藤蔓,还是一棵可以独立生长的大树,不能确定的事一般都会让人寝食难安啊!
外边的天空还在飘着雪,耿江流走出书房,站在台阶上极目眺望南方,他不相信这里边没有皇帝的影子在后边推波助澜,几次朝中朝会,军部提议远征北狄或者吐谷浑,都被皇帝以攘外必先安内的借口给推掉,这攘外必然是北狄,吐谷浑,昭武九姓这些个环伺的强敌,可这内是谁,可不是耿家吗?
作为一门忠烈的耿江流,心里实在是有些悲凉,老父亲一心为国,多少次替先皇在战场上挡下箭雨,到头来最后被皇家怀疑,无奈只得亲自入京,以为人质,安抚朝廷,文人杀人最是狠毒阴险,完全是兵不血刃,招招诛心,朝中那群败类自知自己孝顺,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限制自己
踏着步子缓缓的来到王府后的四时园,冬季梅花傲雪开的正艳,这里因种着各种名贵花朵,一年四季不败,故称四时园,乃是王府禁地,若是有人靠近,不用多说就是一个死字,耿江流走到这里,脚步停了一下,身影开始有些佝偻,四十岁的人了,正是尴尬的年纪,不算老也不算小
看着园中的墓碑,用手抚掉上边的积雪,耿江流自言自语,夫人生前最爱看花,接着又感叹了一句,今年这梅花开的好啊,坐在亭子中提着酒壶在那里与空气诉说着什么,谁能想象一个在沙场上杀人无数的将军而今在这里是如何的落寞
“夫人,你说这天下究竟是谁的,所有人都争来争去,到头来百年归天不还是要拱手让给别人?无情最是帝王家,一个皇位竟然搞得天下大动,死人不得厚葬,生人不得安宁,父子反目,兄弟成仇,这皇宫最是没有人情味,我老耿可不愿做那皇帝,咱家还是和和气气的好,世间之人都骂我是半姓皇,我不在乎,有你和那几个混小子姑娘信我就成,天下第一啊,到头来都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