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的伤口已基本痊愈,只有局部的伤痂还没完全脱落。
一天中午,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洞外炽热难耐,我便躲在洞穴内,享受凉爽的午休。
一声劈雷!我从昏睡中惊醒!我还来不及从撼天动地的雷声中完全清醒过来,一股水流夹着泥土,猛然灌入洞内!一瞬间,洪流奔腾,天塌地陷!我被裹在这股强烈的水流里旋转,一时晕头转向;当我被呛得喝了好几口水后,才挣扎着定了定神儿,顺着气泡儿冒出的方向,拼命往外游……
“哗啦!”一声,我终于露出水面,吐出灌进嘴里的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接着,狂风肆虐,暴雨疯狂倾泄!我慌忙逃窜,躲藏在一块河壁向外突出的地方避雨。
我用手捋干头上和脸上的水,让自己慢慢镇定下来。
太阳出来了,一道彩虹挂在天上。空气中散发出花草清淡的幽香,清新舒爽。几只小鸟欢快地飞来飞去。青蛙们在举行歌唱大赛,个个憋足了劲儿,鼓憋着脖子,非常投入。它们不喜欢聚在一起,总是独自一人或成双成对躲藏在荫凉的地方,你唱我合,享受着雨后的凉爽;欢快的歌声此起彼伏,响彻田园村庄。这时会看到几个戴草帽的农民扛着锨或镢头走过,然后在地头输导田里的积水。他们在地头挖开通往排水沟的通道,看着田里的积水洪然流出,就又转向别的地块去了。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吹过一阵风,清凉舒爽。享受阳光,享受大自然的美景,享受田野的清香,享受天籁之音,享受不受打扰的宁静生活,此时,我感受到幸福是来自心灵深处的一种美好感觉。但是,作人的时候,尤其是作为农民,厌倦了乡下的生活,看不到村庄田野的美丽,听到去过城市的人对城市的吹捧和渲染——狗蛋、犬娃从城里打工回来,对城市的一切津津乐道:炫耀自己脚上被城里人扔掉的崭新的鞋子和身上的衣服;惊叹饭桌上剩余饭菜的派头;面带神秘地提起自己一位拐了十八弯儿的亲戚在很大很大的城市作很大很大的官儿,同时又眉飞色舞地讲几个故事,以证明无上的权力所带来的荣耀:比如有一位农民打了十几年官司走到穷途末路终于遇到一位大官就打赢了官司纠正了冤假错案;某大官从京城荣归故里,地方官前呼后拥,把从国道通往家门口的土道儿变成了沥青路;村长的亲戚欺辱人没人敢吭没人敢惹吧,村长恶吧,乡长厉害吧,县长牛吧,村长再恶乡长再厉害县长再牛一遇到上边儿的大官查办他们贪赃枉法也会吓瘫在地;或者讲两个大官斗权把官司打到了北京……又大谈城市的高楼大厦,喧闹和繁华。这一切的言论使我的内心充满了对城市的向往,一心想离开这个贫困而又狭小的地方……然而,十多年的打工生涯,看够了城市的白眼蔑视,听厌了城市的冷嘲热讽和辱骂,尝尽了城市的酸甜苦辣,心里好痛好累。尤其是近几年,到南方打工,一走就是四年,其间没回过一次家,终于回来了,却不料又发生了这样怪异而又荒谬的的事情。
对于人生的突变,事情既已发生,怨天尤人反倒会增加悲哀的程度,使悲剧加重。所以,当务之急是尽一切努力重建家园。鉴于老居构造的极不合理而被暴雨彻底毁坏,已无法修复,我决定另选新址,再起炉灶,重建家园。我思前想后,突然灵光一闪:刚才避雨的地方不就是一个极好的居所吗?这里地势不赖,又高又隐蔽。我说地势好,并不是我相信阴阳八卦这一套,而完全是出安全的考虑;说实在的,前车可鉴,马虎不得。站在这一处居高临河之地,居高临下,心里豁然开朗。我选择了一个便于迅速进出而不至于失足跌落深沟的地方下手;这个地方向前突出,可以遮蔽风雨,再加上突出部分的顶端灌木丛生野草青青,又能够起到很好的隐蔽作用。当我开挖的洞口不久,又发现洞顶有一块很大的石头。这一发现使我惊喜不已:因为有了一块巨石作居室的穹顶,会使我的房屋更加牢不可摧。我先挖一个在水平位置上略向通道作为入口的走廊;略向前倾可以保证雨水不会灌进洞穴内。估计挖出的长度快要超出巨石的长度时,就开始程斜坡形向下挖;挖到一定深度,就扩大空间范围,开始建设大客厅。虽说是客厅,其实哪里会有客人来访呢——当然,居心叵测的家伙除外——首先要强调的是整个通道的曲折蜿蜒,曲折的程度越高,内部构造越复杂,在遇到有险恶用心的人的意外攻击时,生存自救的机会就越多。从洞口到客厅部分,我用了很长时间,花费了很大工夫;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我也搞不清楚。没有钟表,没有沙漏,目前的生活状态,已经使我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我的新想法总是在劳动中产生,并且在我的头脑中不断修改和完善。最后,我确定了这样的实施方案:一个圆,一条穿过中心线的直线。从洞口到客厅,往前直走,一直通到后面的出口,成一直线形中心线;直线和圆的前边的交会点就是客厅的位置,后边的交会点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室;在圆形通道上,左右对称,各挖一个卧室和一个粮仓;整体构造就象一个“中”字形,并且内部融会贯通,提高了防御的安全级别。这样的构想,是我根据童年挖鼠洞的经验再凭借我作为人的智慧后产生的创举,这是除了人类之外的任何动物所不能及的。当然,只要有时间,我还可以把里边儿搞得更复杂一些。
整个工程对我来说是复杂而艰巨的,不过劳动带来的喜悦也始终伴随我左右。在实际的工作中,我一边按我的计划行事,一边还要注意一些细节的问题,比如,洞口的隐蔽,墙壁的修饰等等。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惊喜不已。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的工作进展到我的临时仓储室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亮光一闪。我赶紧用双用挖掘,发现土中有一个坚硬的东西被泥土粘着。我慌忙抹掉泥土,眼前一亮,一件沉睡千年的玉器在泥土中闪光。我拭掉泥土,眼前立刻光芒四射!是一个玉璧!玉呈青玉质,中孔雕刻一镂空螭龙,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我兴奋万分,继续用手小心翼翼地挖掘。当我的手碰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的时候,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激动,小心挖掘,又是一个让人心跳的发现:是一块玉壁;仔细辨识,我发现是一个龙凤璧,可分可合,合二为一是一块玉璧,一分为二是两块半月形玉佩。此玉乃羊脂白玉,圆润通透,外径约四厘米,璧体上还有一对龙凤浮雕,栩栩如生:龙身盘体曲转,遒健有力;凤体光彩夺目,飘逸欲飞。
我挖出的第三件玉器是一个玉带钩,碧玉,钩首雕刻一龙头,回首遥望;仰望处,钩体浮雕一爬行螭;螭身扭曲如蛇,动感十足,尾部若溅起的浪花;螭身局部透雕;整块玉有黑色沁。
我挖了一会儿,再没有什么发现,便停了下来。
我继续我的建设工作。
休憩之余,我常拿出这几件玉器宝贝不把玩欣赏,尤其是这对龙凤佩,白玉无暇,通体润泽光滑,越看越爱不释手,可做爱的信物。自从有了这几件玉器,我的精神生活发生了变化:它们给了我自信,成了我的信仰和图腾——生命的信仰和爱情的图腾。
我将每一件宝贝都用得恰到好处。我先用三根细腾条儿编成一根绳子,用它穿系三件玉器:我用绳子穿过螭龙璧,用来束发:用树叶树皮做了一件裙饰,用编好的绳子做腰带,并把玉带钩系于其间作带扣:腰间佩带上那对白玉龙凤佩。我打算把龙佩留给自己,见到荷花以后,把凤佩送给她,作订情之物;龙凤对儿佩,分则半,合则圆,象征爱情的忠贞不二,寓意深刻,很有意义。
这些日子,工作之余,关于玉器和爱情的美好想象,使我劳累的日子充满了幸福和快乐。我的工作进度很快,现在整体工程大体上已经建成,只剩下一些内部装饰等细节工作了。我做一些泥塑来装饰我的房间,用天然的小块怪石做点缀——泥土和石子就是很好的装饰材料;这样一来,我的房间立即焕然一新。另外,我还在客厅正中的墙壁上塑了一个姓氏图腾。并且用尖锐的石头在大门之上刻了“布衣居”三个字。看着这个充满自然原始意味的居所,我的心里激荡着无尽的成就感。没想到,生活原来也可以这样美好。
对于后洞,我总是有些担心它会在不经意间暴露给敌人,所以,我就把自己的洞穴的出口设在茂密的野草和灌木丛中。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从后洞进出的——它是紧急出口,只供在万分危急时做逃生之用。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找了一块丑陋的石头做我的大门。我在这块千疮百孔的石头塞上土壤,并种上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关上门之后,从外面看,隐蔽的效果非常好,简直是天衣无缝。
一天夜里,我从梦中惊醒,感到双眼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非常沉重,一时竟难以睁开,一侧身,两行泪水从眼窝淌出——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晴天璧日突然被乌云遮盖,刹那间天昏地暗;云隙中一只黑色的天狗探出脑袋,恐怖地张牙舞爪。地上人群涌动,狂奔着逃命,一会儿就看不到一个人影。天狗猛然从天上冲下人间!我刚要逃,却听到一声呼救声,回头一看,是荷花!我飞身向前伸手相救,天狗却吐出一股火,把我烧着了。我就在烈火中呼喊着荷花的名字……
梦醒后,我呆坐了很长时间,久久不能从悲伤欲绝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我便毫不迟疑地离开我的洞穴,向白头翁村走去。我要回家!看望我的爹娘,见一见我的恋人,向他们倾诉思念之苦,相思之痛!
我将螭龙璧用藤条系在额头作束发之用;用藤条编了一个腰带,两端系上玉带钩;腰挂龙凤佩——我要将龙佩留给自己,把凤佩作为订情之物送给荷花。一切准备妥当,我就出发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迈着坚定的步伐,匆匆行走,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