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庭殿后院,假山细水,绿树浓阴。在繁密枝叶的遮阳下,呈现在地面上的是一片片似碎布块的树荫。
姜知月捧着一本古朴的书籍,靠坐在假山群旁看着,一双光脚丫在小池水中轻轻浮动着,荡起水纹圈圈扩散。看了一页,又翻了一页,他缓缓合上书籍,低头,默默看着池中浅红黑斑的鱼群来回穿梭游动,情绪低落的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目光也随着鱼儿游动的轨迹而游离不定。
叶知瑶已经离开一个多时辰了,按照她的话来说,是接到一个重要的秘密任务要去执行,得过些时日才能回来。最亲的一个人走了,也就只剩下姜知月孤零零一个人了。
从小到大,这并不是叶知瑶第一次离开他,但是这次,他感觉到一种孤独,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这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孤寂感。
离开,在时间的延长下,孤独也随之延长了,他感觉离姐姐好远。
他轻轻打了个颤。
他害怕孤独?
恰恰相反,其实他并不怕孤独。两年的冷眼蜚语如冰冷铁墙,将他包围隔离,他早已习惯孤独。从小到大,在他的内心深处只存在着一道身影,一道已经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身影,这,才是他心中的支柱,旁人怎么样怎么说,他都已经学着看淡,已经不在乎了。
池水清澈,水中鱼儿三五成群嬉戏,却是有一条鱼儿在不远处徘徊游离,独来独往,被排挤的它,是多么的像自己?
姜知月抿起的嘴角有着一抹苦涩,然后,他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右脸颊,轻轻地笑了。因为在这个地方,有着姐姐临走前的轻吻。
在脑海中想了一遍姐姐的笑脸,收拾起心情,姜知月再次翻开古籍看了起来。看古籍,能学习到许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知识,这便是叶知瑶安排他修炼之外做的事情,也是他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他此时手中的古籍,便是叶知瑶走前特意挑选给他的书籍。
古籍的年份很久远,有着虫洞且泛黄的书面上工整写着‘珍禽录’三个大字,里面记载了许多的珍禽异兽,以及备注了它们的外形、脾性、饮食,还有生活方式,姜知月没看多久,就已经深深地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
说到底,他毕竟还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对新鲜的事物,稀奇的动物,依然存在着极大的好奇心。
微风轻轻,发尖飘动,身旁隐隐飘来一股清香,香气顺着呼吸进入五脏六腑,沁人心脾,直到这个时候,姜知月才微微回神,往身旁看去,只见一脸颊秀丽、明眸皓齿的姑娘在自己身旁坐着,此时她噘着小嘴,白嫩的小脚丫正在池水中无聊的踢动着,惊起鱼群四散。
“莹雪姐…”姜知月看着那只能看到的半张脸颊,秀气的脸蛋上有着一丝错愕。
原来姜莹雪不知在何时来到了姜知月的身旁,可能是见他看得认真,便没有打扰吧。
被这么一叫,姜莹雪猛的侧头,明亮的眼眸直直盯着姜知月,直到他被看得有些慌乱、不知所措时,明亮的眼眸这才弯成了月牙状,甜甜的笑了。
“好久不见啊!知月。”
“嗯,是好久没见了。”姜知月挠着头笑了笑,随即把目光移向了小池中。
这时,池中的鱼儿在受到惊扰后已经再次聚成了群,池水清澈,能看到在池底的石头角落里,依旧有着一条鱼儿在上下漂游着,与鱼群格格不入。
姜知月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知瑶姐姐呢?她好像不在?”姜莹雪刚才找了一大圈都没见到一个人。
“嗯,老姐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说是得过些时日才能回来,也没具体时间。”姜知月的小脸蛋很黯然,怔怔的看着池中水面上泛起的涟漪。
“这样啊!都两年没见知瑶姐姐了,她是不是又漂亮了许多呢?”姜莹雪的神色有些遗憾,然后将左手边的东西捧给姜知月:“我特意给知瑶姐姐带的,让她品尝一下与家里不同的口味。”
“这是?竹笋?好大呢!”姜知月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东西,个头很大的竹笋让他有些吃惊。
竹笋,青翠利口,有助养颜,叶知瑶最喜欢的食物。
小姑娘姜莹雪很满意姜知月此时的表情,笑着道:“天太热,你可要保存好,别让水分流失了。”
事不宜迟,应了一声后,姜知月立马就找来封闭性最好的木匣子,将竹笋放入其中后封闭,然后在木匣子上系了一根长绳子,又将之沉浸在水池底部,绳子另一端则被他绑在了假山凸起的石头上,到时候方便取拿。
来到一片树荫下,姜莹雪和姜知月分别坐在石凳上,从小就玩的很好的他们闲聊着。
“莹雪姐,没想到‘天道门’生长出来的竹笋竟然那么大。”姜知月说着刚才那一个必须捧拿的大竹笋,到现在他还有点难以置信。
“姐什么姐?不许叫姐!”姜莹雪秀眉顿时皱起,瞪他一眼,然后如小时候那般,习惯性的扯住他的耳朵,气鼓鼓的道:“我有那么老吗?才比你大一岁而已!”
“啊?”姜知月迷糊的挠了挠头,看向她。
“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你就叫我雪儿。”姜莹雪凑到姜知月的脸前,装作凶狠实则却更显可爱:“听到没有,不然…哼!”
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眸犹如珍珠,毫无杂质的美中反映着的是自己的面孔,姜知月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有着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几乎快要被淡忘的一幕幕记忆悄然跃上心头,温暖着他孤寂的心。
记得小时候,她常常护着自己…
她常常给自己好吃的…
她常常来找自己玩…
她常常讲故事给自己听…
即便炼气后真气流失,她也是在鼓励自己,不曾冷眼相对。
…
原来,除了老姐外,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人…以至于她在记忆中被时间消磨的淡化模糊起来!快要与那些假面人一同消失。
不!
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姜知月骤然惊醒,这才突然发现,近在咫尺的她是如此的真实,依稀能从她青涩的脸颊上看到幼时天真的模样。她的姿态,她的举止,都不曾改变,这一切好像都如从前那般美好…
是自己变了么?姜知月心中一片惘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她。
鼻尖嗅到的如兰清香,这好像是一种剧烈的催泪剂,让得姜知月鼻子顿时发酸,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他强忍了下来,只是眼眶却依旧泛红了。
“知月,知月…”
姜莹雪看着姜知月呆呆不说话的看着自己,泛红了眼眶,她很后悔自己的言行举止。毕竟,这已经不是从前了,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年龄了。
周围的一切改变了我们…
担忧的呼唤两声后,姜莹雪神色有些黯然,低着头道:“对不起了,知月,那、以后就叫…”
话音只说到一半的时候,姜知月突然抓住姜莹雪那只扯过自己耳朵,正悄悄收回的秀手,然后将她的手重新扯在自己耳朵上。
他凑到姜莹雪面前,凝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眸,嘴角一咧,随即灿烂的笑了。
“雪儿!”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从前,仿佛不曾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