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屏风被几个侍卫推开,垫着团凤衔瑞草的绛色锦垫的罗汉圈椅上端坐着一位银发老妇人,头上亮灿灿的赤金九凤垂珠冠,身上是金红色饰凤翎翠羽的袆衣。她身后站着一人,头上戴着双龙吐珠翼善冠,身着窄袖织金盘龙常服,五官俊朗,负手而立,渊渟岳峙。
坐着的官员们一声惊呼,全都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跪了一地。
皇帝抬了抬下巴:“起来吧,朕和太皇太后就是过来听听,并不想左右你们审案。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是是。”康郡王立刻狗腿地把自己的大座椅挪到皇帝面前,“皇上您坐。”
皇帝看着他,一挑双眉,笑道:“你把座儿给了朕,你坐什么?”
康郡王嘻嘻笑道:“臣有精神有力气,站着审案更警醒。”
话虽这么说,谁也不敢让主审官站着审案啊,于是一个让一个,最后官职最小的陈度大人就站着了。
这么大的宗人府怎么可能还短一个椅子?但像是都忘了似的,还真就没人能去再搬把椅子来给陈大人坐。
当着皇帝和太皇太后这两尊大佛的面儿,陈度也不敢提抗议啊,也就只能袖着两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杨升是和陈度一道儿来,身为同一个战壕的小伙伴,自然不能让他一人受苦,于是也站起来,跟他并肩儿站着了。
皇帝扫了他俩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后脑发紧,脊柱发凉。陈度还没觉得怎么样,杨升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现今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当初也不该轻信人言,趟了这锅浑水。
想青史留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行啦,都坐吧。”太皇太后笑眯眯地对他们说,“接着审啊,这不正好到高潮了?我老太婆年纪大了,不能久坐,你们各家也都有各家的事儿,早点审完了都各回各家去。”
康郡王一听这话,全身都来了力气。
指着姚征说:“来来来,姚大人,你去审唐明德和他闺女,这个常什么思的放着我跟陶大人来。记着,三板子啊,手轻着点儿,别把人娇滴滴的姑娘打伤了。”
姚征嘴角抽了抽,看看他又瞧瞧一脸慈眉善目的女菩萨,摸摸鼻子就接了差事。
陈度却又有意见了。
“儿女状告父母,此为不孝之举,杖责三十乃是有律可查,太皇太后仁慈,只是律法如是,不可纵枉。”
“哦,这样啊。”太皇太后点点头,笑眯眯地转头问皇帝,“大齐的律法哀家就没看齐全过,就算看过也不走心。你来说说,这杖责三十是写到书里头的?”
皇帝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说。”
“哦。那是该打。”太皇太后又说,“不过不对啊,为什么刚刚那什么唐明德的来告本朝公主就没被打?天下之民莫非王臣,子民子民,就都是你的孩子。孩子来告姑姑,这也算是不孝吧。”
陈度一口老血险些喷出去。
“按个先来后到,唐明德告我大齐长公主,按律先打个三十板。打完了再打他闺女。不过子不教,父之过也,他闺女被他养成这样,他也难逃罪责,陪着打十五板子得了。”
唐明德哭了,老太太这是要他命啊。
陈度忙说:“回太皇太后,这唐明德乃是公主大伯,是她长辈,怎么能因此被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