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度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丰城公主这张嘴够利,可偏偏她说的是实话。而且碍于身份,他也不能真跟她当堂争执起来。上下有序,男女有别,他若跟公主较真,堂上这么多位大人心里该怎么想他。只怕第二天他的大名就要传遍京城了。
不是贤名,是笑名。
他忍。
杨升微微摇头。他这位同侪也实在太压不住性子。他们这次来,有十分的把握能将公主拽下马。只要唐家人当堂指证,手中又有婚书及出生户纸为凭,这位公主就算巧舌如簧也得坐实了不孝的罪名。陈度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既耽搁功夫又容易被人抓着痛脚打。
好在堂上几位大人还照看着这二位的脸面,大约也觉得这些是末节,既然公主敲打过了,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过去。
总不能因为公主这句话,真就把陈御史按到地上打板子吧。
康郡王摸着胡子,瞥了陈度一眼,曼声道:“陈大人,你坐着听审就行,旁的事自有本郡王与姚公陶公处置。”
言下之意,陈度杨升你们俩小子老实闭嘴蹲边儿看戏去,再多嘴多舌的老子就真教训你了啊!
杨升对他拱了拱手,拉着陈度归位落座。
康郡王转脸对唐小鱼说:“公主啊,本郡王听说你十岁以前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是真的吗?”
唐小鱼落落大方地点头:“是真的啊。”
“那你认字不?”他招手,让人将唐明德的状子呈上来,“有个叫唐明德的人,自称是你大伯,将你告了。状子在这儿,若是你看不明白,我叫人给你念念。”
唐小鱼笑着说:“我小时候是个傻子自然不识字,不过后来好了,我娘教过我识字。若有看不懂的,再来问您。”说着接过状子,一字一句地看起来。
大理寺卿姚征看了一眼京兆府尹陶蔚然,见这位棉花大人老神在在袖着双手坐在桌后,跟尊弥勒佛一样,眼观鼻,鼻观口,不觉撇了撇嘴。见唐小鱼将状子看完了,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公主对此有何话说?”
唐小鱼将状子还了,脸色如常,既无惊慌也无愤慨,面带微笑地说:“没什么话好说。”
“那么这张状子上所言属实?唐明德告你事亲不孝,忤逆尊长,谋夺唐家产业,私卖唐家亲眷,都是属实?”
唐小鱼摇了摇头说:“怎么可能!我就算傻病没好,也不可能做这种事吧。”
姚征被她一噎,嘴角抽了抽说:“那您方才又说没什么话好说……”
唐小鱼叹了一口气说:“您让我说什么呢?说这上头一派胡言?状子都递到这儿了,已经上达天听,我若说全是胡说八道,原告就是欺君罔上,诬蔑皇亲,估计得掉脑袋。我生父的大哥的确名叫唐明德,按血缘论,他是我大伯没错。大人,您说我该说什么?若说他诬告吧,他就得掉脑袋,那我不是害了我的长辈?若说他不是诬告,那又与事实不符,我被泼了污水倒无谓啦,但这样报上去,不成了我蒙蔽圣听?哎呀呀,您说我一个小姑娘,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说是不行,说否也不行,难啊,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吧。”
众人:“……”
这还叫什么也不说?
都让您给说出来了好吧!
屏风后头,皇帝眼睛都笑弯了,冲着皇祖母竖了竖拇指。这丫头像您。